天涯客

喜笑颜开：“耽改101”迎来开门红

在一片不看好声中，2月22日，改编自priest原著小说《天涯客》的电视剧《山河令》在优酷悄然上线。

2月22日《山河令》在优酷上线

相较于《皓衣行》《杀破狼》《张公案》等从选角到开拍都饱受关注的影视项目，《山河令》无疑是这些已经开机或杀青的耽改剧声势最弱的一部。因此在开播前，除了一些原著粉和演员粉表达了“以身试险”的意愿之外，《山河令》并没有受到过多正面的关注。

众多贴文在开播前唱衰《山河令》

然而一夜过后，事情完全导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一夜之间 天地间风云忽变 有情有义的人都要回来

剧作播出后，在豆瓣、微博等社交平台中，铺天盖地的“磕到了”“好像还可以”等正面评论席卷而来。仅隔一天，首页沦陷。有人戏称，《山河令》打响第一枪，“耽改101”喜迎开门红。

《山河令》打响第一枪，“耽改101”喜迎开门红

“看见”原著粉，用尊重换包容

虽然很多人在观剧初期被塑料感极强的特效和高饱和度画面辣到了眼睛，但越往后看，观众却越感受到《山河令》的诚意与尊重。

对于原著粉而言，“还原”是一部改编作品最重要的“本分”。不仅要还原人物性格，还要还原经典情节。

目前看来，《山河令》对于主角周子舒的性情有着相对正确的理解，开篇便是“不自由，毋宁死”的经典桥段。身为皇家谍报机关“天窗”首领的周子舒虽位高权重，但其为求自由，不惜以生命为代价退出组织。如其所说“乞丐做三年，皇帝都不换”，张哲瀚“易容”后乞丐的邋遢形象十分到位，放纵不羁的气质也拿捏的恰到好处。

周子舒易容后略撞脸《明星大侦探》NPC流浪汉老石

正在周子舒命不久矣之际，他遇上一心灭世的鬼谷谷主温客行，后者对其面具背后的真实样貌抱有极为浓厚的兴趣。

蝴蝶骨勾起了温客行对周子舒真面目的好奇心

正所谓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讨嫌。经过温客行一路穷追不舍的死缠烂打，周子舒逐渐开始在意他的存在。

温客行为周子舒吹箫助力疗伤一夜后，周子舒终愿让其坐在身边

在原著小说中，温客行初登场时的形象是对周子舒的蝴蝶骨具有强烈执念的“好色之徒”，而龚俊对这一角色的演绎无疑是到位的。戏中两人初识时，他的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都流露着对周子舒大胆的试探，完美还原了温客行初期浪荡的形象。

温客行的眼神过于赤裸裸

同时，《山河令》还大胆保留了原作中的许多经典情节。就目前已经播出的剧集来看，“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是腰细腿长还嘴硬心软的美人”等令原著粉拍案叫绝的经典台词已经上线。

说这话时，温客行一直盯着周子舒💍

将心比心，一点真心

《山河令》虽对基础情节稍作改动，例如给活在周子舒记忆里的白月光师弟加了一段与开场即领便当的公主的感情线，温客行和周子舒除“天降”缘分之外似乎又被添上了“竹马”的情谊，但这些改编无一不增加了剧目的戏剧性与可“磕”性。同时，仅30万字的原著也给了制作方足够的篇幅立体化故事的背景与人物的性格，令人期待。

温客行和周子舒除“天降”缘分之外似乎又被添上了“竹马”的情谊

最重要的是，《山河令》还在此基础上增添了一些能够让主角关系稳中有进发展的细节。例如，温客行信手拈来专说与周子舒听的那些文绉绉的诗词在原著中并未出现，而这却包含着编剧不少暗流涌动的小心思：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出自《摸鱼儿·雁丘词》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出自《摸鱼儿·雁丘词》，讲的是大雁殉情而死。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一句其实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三生石上旧精魂”出自唐代袁郊的《甘泽谣》

“三生石上旧精魂”则出自唐代袁郊的《甘泽谣》，借指前世姻缘，来世重新缔结。

用古诗词传情达意，《山河令》可真有你的！这些略显俏皮而又含韵丰富的台词自然而然地喻示着两位主角在江湖纷争中相识相知，互相救赎，成为志同道合的密友，最终携手畅意江湖，逍遥自在。

满足观众小小的心愿，其实没有那么难

《山河令》播出之后，微博和豆瓣等社交媒体上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地再度掀起了对同样改编自priest原著的电视剧《镇魂》的吐槽：

“百思不得其解，《镇魂》当年到底在怕什么？这不是都能拍吗？”

2018年优酷暑期热播剧《镇魂》“魔改”给观众留下经久不息的阴影

虽然《镇魂》凭借两位主演对角色的出色演绎成就了无数人心中永远的“夏日限定”，但剧作本身的改编却并不成功。编辑不仅大刀阔斧地改变了基本世界观，突兀地用科幻解释鬼神却又圆不回来，导致整个剧的设定就很混乱。

《镇魂》开启耽改2.0“兄弟情”时代

在感情线上，将主角间的亲密关系解读为“兄弟情”也很生硬，欲盖弥彰的心思过于昭然若揭。虽在当时趣传为梗，但究其根本仍令人哀叹。

在涵义甚广的刚性戒律外延之下，制播者面临的是对风险的想象而非明文的压力。在现在看来过度警惕的自我审视，背后是对未知核查标准引申义的恐惧。

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观众是可以体谅片方的，毕竟制作方也算是“知其不可而为之”，怎会想煞费苦心地用真金白银来换骂名呢？

但观众的体谅也是有限度的，不求步步锦上添花，但求不要时时狗尾续貂。如果制作团队仅有掘金者的野心而无与观众共情的诚心，妄图用制式的套路换取蓝海市场的红利，那观众也绝无可能买账。

《山河令》唯一编剧给观众吃下一颗定心丸

前“扑”之鉴着实不少，不少耽改剧既想让男主角们“卖腐”收割粉红泡泡，又得让男主和空降女主暧昧不清，不仅有工具化女性角色的嫌疑，还会引起观众的本能逆反：“假糖，不甜”，终会落得吃力不讨好的结局。

影视剧要“内卷”，也应该往更包容更多元的方向卷，固守成规、趋于保守只会被更勇于触界的后浪拍在沙滩上。文化产品成长了，观众没跟着成长固然不行；但若观众成长了，文化产品却还是老样子，那一定是更为可怕的。

归根结底，观众所求无非一点真心，真的不难。

如果不敢直抒言爱，那一句勇于说出“今晚的月色很美”的诚意，也足以令观众动容。

是的，心意一到，我们自会“磕”到😉。

心意一到，我们自会“磕”到

3.1 随机补充：

想不到当时随意感慨的一句话竟然真的在剧里出现了。

《山河令》“今晚的夜色很美”

《山河令》最令我感动的一点：三年了，国产耽改剧终于敢于让男主开口言爱了。（即使“言爱”是迂回曲折、拐弯抹角的）

对于像我这样即刻肤浅的耽改剧观众而言，想看的无非就是过去十几年看到过的耽美小说中出现过的桥段：帅哥男主们你侬我侬，害羞脸红，甜言蜜语，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牵牵小手，拌拌小嘴。

《山河令》名场面之“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是谁？”

我们想看到男主们在眼神交织的瞬间一路火花带闪电，床头吵架床尾和。

《山河令》主角初见

我有空的时候就想看点这些，很难吗？好像也还好吧。像《山河令》就丝滑地游走于审查机制的边界，使得符合受众期待的情节得以名正言顺地出现。

对于像我这样即刻肤浅的耽改剧观众而言，侠肝义胆、浪迹天涯都是以武侠为主线爱情故事附加的加分题。但即使撇开作品的情感层面，单从武侠剧的角度出发，《山河令》也做的不赖吧？

《山河令》温周二人的武打场景颇有水墨意境：琴瑟和鸣、潋滟缱绻

水墨氤氲，诗画江湖，侠肝义胆，尔虞我诈，在这部剧如此贫穷的制作条件下，主角们武打动作的设计还是有板有眼不糊弄（虽然有些武打慢镜头略微泛滥但瑕不掩瑜反正我有“滤镜”哈），反正是比起某些同作者作品改编的“大制作”好上太多了。

网友认真调侃《山河令》剧情走向XD

况且，我们真的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不注水的国产剧了。相比起那些动辄六七十集的古装剧，《山河令》不管是打怪升级还是谈情说爱，进展都是飞速的。

3.9 看完第18集，我已经不想管剧情走向了！后面改成啥样我也不管了！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改成这样也真是没想到！真的无语！我真就没见过世面了？！我把呼吸机都快吸烂了！这部剧看的太伤身体了！怎么能这么甜？嗯？怎么能这么会？嗯？怎么能这么给？嗯？！

表面：这是文化经济意义上特定有效文化供给不足导致的短期特定文化消费需求通胀现象。

内心：孩子们都憋坏了 给点💊磕磕🥺

若说以往我心目中的古装美男，有3位能担当此称号：焦恩俊的李寻欢、严屹宽的李建成，以及古天乐的杨过（仅代表个人感受）。如今，龚俊的温客行，终于填补了空缺已久的第四名。

他，美而不妖，魅而不娇。外表、身形和气质，一切都出落得正正好，多一分则甜腻，少一分则寡淡。

月下摇扇，在我心中是这部剧所有名场面的No.1。

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眉如墨画，眼若秋波。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他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又仿佛自带日月星辉，照亮了黑黢黢的夜。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美，也知道你知道他的美。他清冷、骄傲又炽热，笃定地等待着你的降伏。

任谁看了这一幕，能不心动呢？

明眸善睐兮，秋波一转

长身玉立、挺拔俊美，小说中时常出现的动人描写，直到出现这一幕，我才有了具体化的意象。

你在凝望远方，而我们，在凝望你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莹洁柔润，细白如葱枝，这种只存在于想象中好看得过分的双手，也第一次让我见证了实体的存在。

连指侧那颗痣，都变得温柔起来

白衣之俊秀，墨衣之端庄，粉衣之明媚，红衣之清冷，每一样都美得无与伦比美得惊心动魄。

当然，再美的外表也只能锦上添花。唯有内里，才能让角色散发出持久的芳香和迷人的魅力。

在敌人面前，他冷酷、残忍甚至疯魔，心思缜密步步为营。

他不是战无不胜的神，他也会失败、甚至被背叛被陷害。

他不是杀人狂魔，双手所染之血皆因父仇母恨，皆为活下去，为护他人周全。尽管，他自己早已千疮百孔血肉模糊，仍拼尽全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他坚硬的外壳下包裹着一颗无比软糯的心。

他会给孩子喂粥，呵护她长大；会堆雪人，讲故事，哄睡觉。

他强装父亲的威严，却掩盖不住宠爱、挂怀和不舍。为了孩子的幸福，他忍痛将她推出去，留下的牵挂像蜘蛛丝一样扯不掉剪不断。

在阿絮面前，他温柔又略带孩子气，情感无比浓烈且真诚。同时他又几乎卑微到尘埃里，小心翼翼，把无法和解的过去隐匿在最深的角落，生怕自己被厌恶被遗弃。

前半生在黑暗的泥沼里独自踉踉跄跄。端着恨意，就着孤独，誓要毁灭自己与浊世共焚。直到，他遇到了生命中的那束光，以为可以藉着光重返人间，他想要死死抓住。

然而欣喜如此短暂，胸口还未捂热，那给了他丝丝温暖的光便将熄灭。他恐慌、难过、绝望、流泪，甚至低声下气求对方不要死。

“既已将我投入地狱，为何又给我指回一条通往人间的路？”

如果不曾抵达人间的美好，又怎知身处地狱如此噬骨灼心？

对一个人残忍至极莫过于，给他片刻光明，再彻底关闭那扇门，让他从此带着对生的惦念渴望在无边的黑暗中永世沉沦。

得知阿絮重伤真相，他的心痛着无力着，万语千言只能化作一句“疼不疼”，伸出的手最终定格在空气中。

爱是克制，是伸出却不敢触碰的双手

为了他，他愿将自己置于烈日之下，哪怕会灰飞烟灭；他可以把尊严掏出来扔在脚底，任由他人踩踏，只要这束光能亮着燃着；为了他，他以血肉之躯为鼎，纵然经脉尽毁纵然一夜白头纵然以命换命。

这就是温客行啊！他不是块木头，不是冰冷的机器，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魂，有喜怒哀乐嗔痴恨。

孤独一生，这满眼的眷恋与温柔终是留与谁？

感谢龚俊把这么美好鲜活的温客行带给观众，让他乘风破浪来人世间走一趟。他的美，光芒万丈刺中我的心脏。他的爱恨疯狂、他的孤独苦伤、他的救赎热望，被一层一层剥开，鲜血淋淋触目惊心。

多年以后，我会像怀念李寻欢、杨过那样去怀念这个角色，去反复回味他和阿絮喝酒聊天晒太阳的知己情。

剧终人散，惟念永留。而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地狱空荡荡，举世皆荒唐 银蝶折了翅膀，璀璨耀目却百孔千疮

褪下皮囊，不过是血肉模糊的胸膛 那星辰点点，是悲伤亦是你的泪光

花美柳长，怎比蹁跹少年郎 百转柔肠，情切意绵自难忘

走不进的未来，回不到的过往 满心柔情与眷恋，终留谁人赏？

关于这部剧的原著、编剧、演技、台词、妆容、情节、服化道等等，这里已有大量讨论和解读，本人不再续貂。我想谈的是另一个话题：我们究竟应该如何理解男子之情。

剧中，无论周、温二人最终是否发展到原著中的那种关系，感情主线在双男主之间，而非男女之间，这一点毋庸置疑。问题是，抛开血缘关系，男子之间的感情深到一定程度，是否必然就是同性恋？或者反过来问，假如没有性的吸引，男子之间的感情究竟能够有多深？

现代人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似乎是：如果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性的吸引，男子之间的感情不会太深；太深了，就会被误认为是同性恋。然而我想说的是，现代人在这个问题上恰恰是窄化的。原因稍后再说，先说古人的看法。

其实，古代的男子之情要比现代更深沉，古人对这种情感也丝毫不吝推崇和颂扬。最著名的是伯牙子期的故事。“钟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这讲的是知音之情。二人乃春秋时人，交往细节已不可考；好在《警世通言》里收录了《俞伯牙摔琴谢知音》的故事，可谓“合理的历史推测”，感兴趣的不妨找来看看。伯牙子期开启的“知音”模式，是几千年来中国人非常向往的情感境界。当然，达到这种境界的少之又少。我们通常所谓的“知音”，不过是客套罢了，即便亲如情侣、夫妻，能达到“知音”境界的也不容易。知音，首先要有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就能明白，不用掰开揉碎讲半天，因为讲明白了，也就索然无味。这一条就淘汰掉很多。其次，这种默契主要还不是生活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双方必须有一定的精神境界才能算知音，不能只停留在柴米油盐层面。甚至，这种默契不仅要超越生活，还要超越生命。剧中温客行得知周子舒不久于世，想劝他废掉武功续命，周的回答就非常经典：“如果连你都要劝我，……那我白认识你了。”在那一刻，对知音理解自己的渴望，超过了对生命的渴望。所以，这一条再筛下来，就更加寥寥无几。文学作品中，对知音之情的刻画，我认为最成功的是《笑傲江湖》中衡山派刘正风和魔教长老曲洋的感情。《三国演义》中对诸葛亮和周瑜关系的刻画，虽然也在尽力往知音上靠，但还是差一些。

男子之间的知音之情，是否一定需要性的吸引？不需要。有知音之情，又有性的吸引，可不可以？可以。在我看来，这恰恰是原著中周子舒和温客行的关系。明眼人都能看出，剧中对周、温感情的刻画，正是游走在性吸引的边缘（包括台词设计和断袖隐喻等等），但其内核是知音之情。有知音之情，即便没有性的吸引，高度就上去了，这部剧就立得住。反过来，如果只有性的吸引，而没有知音之情，那层次就太低，大家对这部剧的评价也不会太高。单纯只是性的吸引，古代的例子也很多，王公贵族养“娈童”，达官显贵捧“戏子”等等，历代不绝。

除“知音”之外，古代的男子之情还有“兄弟”模式。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最后一句，现代常被用来描述男女爱情。但这首词写的其实是兄弟之情：丙辰中秋，欢饮达旦，作此篇兼怀子由。子由是谁？苏轼的弟弟苏辙。更早的《诗经·秦风》：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裳！按现代的眼光，两个大男人穿一件衣服，岂不是同性恋？不是，这讲的是军旅兄弟之情。虽然军营和监狱一直是同性恋高发的场所，但这首诗讲的不是同性恋。记得金庸在《倚天屠龙记》后记里说，《倚天》这部小说主要想刻画的是男子之情，师徒之情、父子之情、兄弟之情，如张三丰和张翠山，张翠山和张无忌，张翠山和谢逊，武当七侠等等。但读者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张无忌和四女之间的感情纠葛上了，看来看去，看的还是男女之情。不过金庸也承认，书中对男子之情刻画得不够好，“因为那时我还不明白”。兄弟之情，比知音之情差了一个档次。兄弟之情更多是道德层面，而非精神层面。“三观相合”，大致就是兄弟之情的境界。

回过头来说前面提的现代人认识窄化的问题，即为什么认为“男子之情太深就是同性恋”。我认为原因大概有三方面。其一，女性受教育水平的普遍提高。前面说过，知音关系需要双方有一定的精神境界。但在古代，女性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因而知音之情很难发生在男女之间。但现代女性受教育程度提高后，男女之情范围内涵盖知音关系的概率大大上升了。所以，要找知音，不在男女之间找，却要在男子之间找，岂非有同性恋的嫌疑？其二，独生子的普遍。对独生子来说，“兄弟”之情已经很难体会，遑论知音之情？其三，西方价值观的影响。受欧美等所谓“现代文明”的影响，中国人越来越看重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分寸感。直到上世纪末，好哥们儿之间勾肩搭背很正常，大家也不会往同性恋方向去想。但现在就不同，有时只是为了避嫌，男人之间也要故意拉开距离。

以我有限的观剧数量来看，中国式男子之情的最高境界——知音，是这部剧最触动人心的精神内核，虽然它披上了一层男男的外衣。

所谓理解，就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222这天，号称打响耽改第一枪的《山河令》悄无声息地播了，没有高位热搜，没有铺天盖地的宣传，似乎给人一种感觉：这一枪打得可不怎么漂亮。

然而苟住了第一集的《山河令》，却让观众经历了：这是什么呀，好难看→诶好像还不错→天啊这也太好嗑了的转变，真香的时间仅仅用了四集，它究竟有何魅力？

我想，每一个观看过它的人都会忍不住暂停下来，然后打开对话框输入几个字平复心情：这剧，尺度也太大了吧？

这部剧里，你能看到：

死皮赖脸创造机会偶遇对方的人；见面没几次就上下其手对方的人；一口一个美人儿扬言早晚会扒了对方的人；喝酒不正经非得和对方交杯的人；把整个客栈包下来只为给对方提供住处的人；大言不惭说对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如果说耽改有迭代，那么《山河令》一定开了新时代的先河：扯下那层灰蒙蒙的布，赤裸裸地表达感情，观众无需琢磨细节，无需考究语言，即能强烈感受到主演之间的张力，这种张力并非欲说还休，缠绵悱恻，而是大张旗鼓，名正言顺的。

换句话说，《山河令》抛弃了以往同类型作品“曲线救国”的方法，开创了“打直球”的新玩法，也向耽美结结实实地跨了一步，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优酷选择了零宣传空降的模式。

毕竟，这是一部要把“保护”打在公屏上的剧。

注：以下评论，只针对剧作，不涉及原著；只针对剧情，不涉及演员。行文不够严谨处，还请包涵。

一、温客行的生死

从彩蛋中的情节来看，温客行未死，周、温二人长居于雪山，相知相伴一生。但正如有豆友提到的一个细节，周指点少年剑法时，温出现，从周的视角看过去，温有背光。背光意味着两种可能：

1. 温已死，这不过是周的幻觉。

周对温凝视片刻，脸上的表情像是意外之喜。若二人果真朝夕相伴，那么这样斗嘴、切磋的场景肯定出现过无数次，周按理不应有“意外”的表情。有人说，二人切磋时，少年的父亲说“这两位打了一辈子了”，由此可见温未死。但少年之父出现在温出现之后，若说他也是周的幻觉，逻辑上也讲得通。

有人说，以周、温之情深，若温已死，周怎会苟且独活？这说法也值得商榷。周的命是温用命换来的，周活下去，更是替温活下去。周若一意求死，就更对不起温的牺牲。周从始至终都不是偷生怕死之辈，但正如温所说：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死是容易的，难的是死而复生后向死而生。打下七窍三秋钉那一刻，周已抱定必死之心。经历过与温的知己之情、生死之交，周若仍然求死，九泉之下温也会对他说：我白认识你了！

不过，幻觉之说也有漏洞，温再次出场仍是白发，若是周的幻觉，温更有可能是黑发。而且，周、温二人的服饰与正剧结尾时不同，特别是温的服饰，似乎是全剧唯一一次出现。

2. 温并未死。

温客行的背光，意在点出本剧的主题——你身上有光。原本这句话是温对周所说，对温而言，周是他生命中的那道光。而经历过相遇相知生离死别之后，温客行何尝不是周子舒生命中的光？温客行这道光，是对周、温感情的升华，也是对原著的升华。

那么，温是怎样活下来的？按叶白衣所说，温将真气反输给周之后，会经脉尽毁，即使不死也成废人，温又如何能与周切磋武功？一个可能的解释是，周从《阴阳册》或其他秘籍中找到了救治温的办法。剧中温发现《阴阳册》并交给周保管的镜头，暗示了这一可能。另一个可能的解释是，叶白衣对温客行说了谎，六合神功根本无需一方做炉鼎，一夜白头是真，经脉尽毁是假。叶之所以那样说，只是为了考验温客行。叶白衣在治好温客行后，完全可以假装经脉尽毁，令其信以为真。而温客行最后对周子舒的坦白也就说得通，因为温那时确实相信炉鼎之说。正剧末尾，成岭对孩子们的讲述，无论他是否知道炉鼎之说的真假，以此教育孩子重情重义、为知己死，都是说得通的。如果是这样，温最后能活下来就更容易理解了。

二、叶白衣的选择

假如按叶白衣所说，修炼六合神功，需要一人作为炉鼎。那么，叶白衣在传功于温客行时，便已是炉鼎；传功既成，叶白衣必经脉尽毁。若是，叶白衣为何不直接传功给周子舒？左右都要牺牲自己，成全周、温二人岂不更好？这也是很多网友疑惑不解之处。

我的看法是，与其说叶白衣救的是人，不如说救的是一种情义——为知己者死的情义。叶白衣本人正是因这种情义而长生，传他功的人，大概率应该是容长青。所以叶白衣要把这种为知己者死的情义传下去，“难寻少年时，总有少年来”就体现了这种传承。这也是他对温客行的考验，温若有此情义，那么周子舒活，情义与神功皆得传；温若无此情义，周子舒死，神功就此失传也罢。传功附带条件，并不罕见，就像慈善捐赠往往也会指定用途——既助人，也体现捐赠者的意志。何况，叶白衣这个角色，本来就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形象，他有他的坚持。从个人倾向来说，他更希望周子舒活下来。否则，若周子舒死、温客行活的话，以温客行的性格，难免不会再掀腥风血雨，而这恰是叶白衣最不愿看到的。

当然，若炉鼎之说纯属叶白衣杜撰，那么让温间接传功给周，显然好过叶亲自传功了。

三、周子舒和温客行

有人说，周子舒既然抱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宗旨，为何在目睹温坠崖而亡后，提前起出七窍三秋钉，不惜与天下人为敌？岂非违背宗旨自相矛盾？

这就涉及到如何理解周子舒的性格，或者说，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看法是，周子舒并非郭靖那样的大侠，他心中有天下苍生，但这不是他的全部。按剧中所表，周先前效力于晋王，一是为将四季山庄托庇于其下，二是想“在污浊的暗世打开一扇窗”。然而入世十年，天下并未变得更加清明，四季山庄的兄弟却凋零殆尽。周子舒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给晋王做了十年爪牙，“一事无成，活成个笑话”。所以他心灰意懒，只想换得三年自由身，了此残生。这是他从入世到出世的转变。此前的周子舒，心中的大义盖过了情义，尽管他所理解的大义有偏差。一直以来，他的情感是被压抑的，直到他遇见了温客行，压抑的情感逐渐萌芽、蓬勃生长、终于壮大。正是温客行，让他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期盼。亲眼目睹温客行被人围攻而死，他不可能不为温报仇。复仇，与坚持大义并不矛盾。快意恩仇，本就是侠之本色，胸中只有大义而无私情，那是道德木偶。离开天窗后，周子舒坚守的大义也发生改变，从之前的“澄清宇内”转为“不滥杀无辜”，这也是他努力改变温客行的方向。

周子舒本质上并非政客，虽然他一手创建并领导了天窗这个暗杀组织达十年之久。

同样，温客行也不是合格的政客。

温客行的初衷是以琉璃甲为诱饵，挑动江湖混战，让鬼谷和所谓名门正派一同灰飞烟灭。然而整个计划的布局却漏洞百出。众鬼重出江湖那一刻，局势就偏离了他预想的路径。当然，温客行本就不在乎众鬼的死活，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对他们放任不管，至少应该随时修订计划。或许有人说，周子舒的感化，让温客行最终放弃了“举世皆可杀”的想法，只想废掉罪魁祸首赵敬。所以才有他和蝎王的私下合作，导演了“诈死”一幕。这步棋，从结局来看是成功的，赵敬被废，身败名裂，温大仇得报。但是，废掉赵敬之后，温客行明显戒备不足。赵虽倒下，但琉璃甲一事仍未结束，尤其是莫怀阳的当众发难，若非叶白衣解围，温等恐很难顺利退场。莫与赵交手争夺盟主之位，以及莫的发难，本应该让温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这是一个比赵敬更阴毒的敌人。

尤其在顾湘大婚这件事上，温客行明知莫怀阳尚未死心、明知曹蔚宁是清风剑派，怎的防范如此疏忽，让莫怀阳轻易赚开了鬼谷大门？！曹蔚宁可以天真地认为莫怀阳是来贺喜的，但你温客行不能这么天真！放弃“举世皆可杀”，不等于放弃自保。剧中，温客行本不愿让清风剑派一行进谷，顾湘转求周子舒，周替顾、曹说情，温便同意了。但温之所以不乐意，也并非出于戒备，主要是对所谓名门正派的厌恶。周的表现就更差，不仅没有提醒，反而不假思索地促成，一代天窗之主就这水平？至于七爷、大巫等在场之人，竟无一人出言提醒！有人可能会说，他们以为来的是曹蔚宁的师叔，而不是掌门莫怀阳。但为何没有查验身份就放人进谷？温、周等人的疏忽大意，导致了顾、曹横死，鬼谷惨遭围攻，喜丧鬼、千巧皆战死，只有蝎王大获全胜。

这一回合，温客行完败。

温客行“诈死”之前还对顾湘说：“对你家主人有点信心好不好，我难道还斗不过那个蝎王”？转瞬间顾湘惨死，蝎王成最大赢家，不知温客行想起这句话作何感想？

温客行与蝎王相斗，赢得最漂亮的一局是武库钥匙。从一开始，温客行就没打算把真钥匙交出去。温交出假钥匙的原因有二，一是增加与蝎王合作的筹码，二是他需要蝎王引路——因为他不知道武库的所在。温客行究竟想不想进入武库？之前不说，最起码在他知道周子舒打了七窍三秋钉之后，他是想进入武库的——他需要《阴阳册》来救治子舒。

无论周子舒还是温客行，都不是合格的政治领袖。他们可以是好朋友、好兄弟，但不是好领导。

周子舒本质上是儒家，心怀天下、积极入世，以无用之身做有用之事。这是典型的儒家精神。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仍心怀天下苍生。他去武库，是为了为阻止晋王取得《阴阳册》而再启战乱。在这一点上，他和洪七公、郭靖相似。

温客行本质上是道家，他追求的是和知己在一起自由自在。权力、秘籍、财富、地位，在他眼中皆如粪土。至于天下苍生么……他原本是要毁掉这个天下的，看在阿絮的面子上，才只找赵敬一人算账。受阿絮的影响，他也会学着关心天下，但更多地是为了让阿絮开心。他对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多少热爱。温客行更像黄药师和杨过，狷狂而放诞。

儒家是积极入世，道家是消极出世。儒家一旦入世受挫，心灰意冷，还有道家这片桃花源。这是中国人的进退之道。若一味进取而无路可退，也就不会留下那么多苏州园林了。周子舒毕竟不是郭靖，一辈子为国为民。尤其是遇到温客行之后，他就更愿意弃儒就道。温客行坠崖后，周子舒在青崖山独白：我以为能慢慢改变你，没想到，最后被改变的人却是我。那一刻，周子舒彻底放下了天下大义，天下从未让他如此厌恶。若无知己，天下与我何干？

儒家的侠，让人敬重。道家的侠，令人向往。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道家的桃花源。

周子舒和温客行在水面上的比武，在雪山上的切磋，自由自在，飘飘若仙，像不像《庄子》的《逍遥游》？

他们终于完成了双向救赎。

四、莫怀阳与顾、曹之死

很多观众不愿接受顾湘和曹蔚宁之死，确实，顾、曹可说是全剧最无辜的一对。然而，正是二人之死，更反衬出所谓“名门正派”的虚伪和无耻。

清风剑派掌门莫怀阳，在某种程度上比赵敬更无耻。表面上，他反对顾、曹在一起是囿于正邪之分和门户之见，实际他的目的只是琉璃甲和武库钥匙。为什么说他更无耻？因为曹蔚宁根本不妨碍他抢夺钥匙，一入鬼谷就让手下把曹绑起来，难道不行吗？退一步说，莫怀宁杀掉顾湘，都比杀掉曹蔚宁更能够让人理解，毕竟他恨的是顾湘。再者，哪怕他带人进入鬼谷后大开杀戒，哪怕顾、曹二人死于混战，莫怀阳落个“利用曹蔚宁的信任赚开大门”的骂名，最多也就算是小人之举，曹完全不必死在他手上。但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徒弟曹蔚宁，就不只是小人，简直豪无人性。

这也是我说他比赵敬更无耻的原因。赵敬和莫怀阳，都把别人当工具和棋子，必要时皆可丢弃，但赵敬杀的都是妨碍自己的人，或至少是他认为妨碍自己的人。但曹蔚宁能妨碍莫怀阳什么？莫杀害曹，不仅是坏，而且是蠢。莫怀阳从一开始就骗取了高崇的信任，兵不血刃得到三块琉璃甲。后来又和赵敬虚与委蛇，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算盘，自以为棋高一着，但其笼络人心的本事比赵敬差远了。有人说，温客行揭穿赵敬后，若非在英雄大会上公然开罪莫怀阳，顾、曹二人或许就不会死于莫之手。这是高估了莫的道德和智商，他对自己师弟都能下手，何况他人？他师弟总没有公然得罪他。所以莫怀阳这种人，既蠢且坏，野心大于能力，死得惨是必然的。

有人说，顾、曹之死，类似张翠山、殷素素之死，都是一正一邪，为正道所不容。但张、殷二人并非不容于本门，而是死于外人相逼。以“正邪不两立”而不容于本门的，是被灭绝师太处死的纪晓芙，理由是“交结魔教头子”杨逍。灭绝杀纪晓芙，纯属立场使然。众所周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立场最坚决的就是灭绝，其他各派或多少有些利益诉求，或半心半意，或跟着凑热闹。唯有灭绝师太，没有任何利益诉求，完全是为了恨而恨、为了灭而灭。灭绝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心意，最后宁可身死道消，也绝不受张无忌的救助，只因他是魔教的。所以我们可以说灭绝师太迂腐、古板、固执，但不能说灭绝是小人。她是从骨子里痛恨魔教，无关利益，“尽诛魔教”对她来说已近乎信仰。而莫怀阳呢？所谓正邪之分、清理门户云云，完全是借口，他真正的目的只有利益——琉璃甲。

张翠山、殷素素不肯说出谢逊和屠龙刀的下落，因妨碍其他门派的利益而死。纪晓芙不肯奉命刺杀杨逍，因妨碍灭绝的信仰而死。顾湘和曹蔚宁呢？既不妨碍莫怀阳的利益，也不妨碍他的信仰——他根本就没有信仰，却无故惨死，就更令人心痛和愤恨！莫怀阳的无耻和阴毒，更像岳不群，但他又没有岳不群的本事和智商。

莫怀阳这一文学形象，使“名门正派”的底线再创新低，这是他对武侠小说的唯一贡献。

五、赵敬与蝎王

赵敬的悲剧，在于把目的和手段搞反了。

他的目的是什么？当武林盟主？不，是玩弄人心。不错，赵敬确实想当武林盟主，为此处心积虑，隐忍二十年。但这并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的真正目的是玩弄人心。当武林盟主，是他玩弄人心的阶段性成果，也是他继续玩弄人心的更高平台。在赵敬这里，当武林盟主只是手段，玩弄人心才是目的。直到最后被彻底揭穿，他仍然高喊“你们被我玩弄了二十多年……我不亏！”盟主当不成，无所谓；被杀，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从玩弄人心中获得了最大的快感！这就是赵敬。赵敬说这些，并不是死鸭子嘴硬的场面话，而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对温客行说：“杀了我，我让你们活在我赵敬的阴影下！”在那一刻，他确实是一心求死的。

赵敬最喜欢的是玩弄人心，最早说破这一点是喜丧鬼。喜丧鬼告诉蝎王：“赵敬这一生，最让他得意的就是自己算计人心，玩弄权谋的本事”，并喜欢为自己的每一个阴谋留下一样战利品。从这时起，蝎王就和赵敬貌合神离了。

蝎王的转变，不仅仅是担心自己也成为被玩弄的对象，成为一件新的战利品。更重要的是，蝎王的目的原本就与赵敬不同，只是在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蝎王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不断追求更高的权力。原本他以为赵敬的目的和他一样，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辅佐赵敬，渴望得到赵敬的认可。毕竟，把赵敬捧得越高，将来他能够继承的权力就越大。当他发现赵敬追求权力只是手段、玩弄人心才是目的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和赵敬不是一路人。看清这一点之后，其实他并不担心自己被除掉，因为凭他的智商和手段，玩弄赵敬易如反掌，只要他想。他只是不愿相信赵敬全无心肝，所以才一再试探。蝎王也会玩弄人心，但那只是手段而非目的，他从来没有无聊到把玩弄人心作为最高目标。这是蝎王和赵敬最大的不同。所以，蝎王在谋略上虽然远胜赵敬，但却并不像赵敬那样毫无感情。他会给千巧解药并放她走，这是人性的温暖。通过谋略追求权力，并不需要靠彻底牺牲人性为代价。青崖山一役，是蝎王的高光时刻，他靠的是计谋和实力取胜，不是靠玩弄人心和骗取他人的信任。在他看来，赵敬追求的目标太low了。

因与蝎王有约，温客行并未取赵敬性命。蝎王之所以要留着赵敬，一是不忍，二是为了向他证明自己比他强多了。对赵敬来说，像行尸走肉一样被人玩弄，比杀了他还难受。若看到“蝎儿是如何封王裂土的”，再想想自己对段鹏举都低三下四，那才真的叫生不如死到极点。

原本还想写写高崇的，但这篇剧评已经太长，便不写了吧。

人成长的过程，就是和现实不断妥协的过程。随着年岁渐长，少年时的梦想不断放弃，妥协的越来越多，坚持的越来越少。但不论如何成长，每个人心中总会保留一片净土，不愿妥协也不能妥协。

这部剧或许会提醒你，那片净土尘封在角落里，有多久没打开了？

《山河令》完结一个月，我还没走出来，和我一起追剧的几个好姐妹也还没有走出来。 我会永远记得这个2021年的春天。 因为《山河令》，我和几个久未碰面的朋友亲人又重新热络起来，一部剧，将我们三国四城的距离拉近，每天微信语音一起讨论剧情，一起嗑生嗑死，仿佛咫尺天涯，这是我此生最幸福的追剧体验。 记得我第一次听说剧版《天涯客》是看到《时尚芭莎》那组拍得过早的照片——两个长得还行的男生拍的一组CP大片：

从《上瘾》《镇魂》《陈情令》每一部大势耽改剧追过来、嗑过来的我看到那组照片当时挺不屑一顾：“又跟风拍耽改呢！看着没啥CP感啊！” 然后就将这组照片刷过去，就像平日里刷过无数碎片化信息，将之抛诸脑后。 2021年，更名为《山河令》的剧版《天涯客》势如破竹，网上声势浩大的“真 耽美” “尊重爱情”的声音让我半信半疑地打开了这部剧，一口气刷了前五集后，拍案叫绝，深陷至今。 作为一个姬姥+腐女，在看《山河令》前，我以为刚刚提到那几部曾令我沉迷过的大势耽改剧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带着镣铐舞蹈，已经做的很好了，令我想不到的是，在这样日渐收紧的舆论环境下，我国还能有《山河令》这样的BL剧。

感情饱满、条理清晰、文化底蕴浓厚、不注水 ，我怎么也想不到，有生之年我能看上咱们中国自己出品的、同性情感表达如此坦诚热烈的武侠剧。 诚然，这部剧并不完美，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由于经费不足而稍显匆忙的收尾，以及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在二十集后和原著不符、过于正能量的人设。 但是，瑕不掩瑜。

《山河令》作为根本没上视频网站首页推荐位的A级项目，播出后单纯凭借口碑口口相传成为大热剧、拿到豆瓣8.6的高分，比起其他同类型剧，我认为胜在两处： 一处是“情感表达” 一处是“文化底蕴” 此两处相铺相成， 而在国内严苛的的影视审核环境下，该剧巧妙地利用第二点完美呈现出第一点（也就是“拍得出同性之爱，也播的出来 ”），单就其他耽改剧无法做到的这一点，编剧居功至伟。

作为美剧迷的我来说，吸引了很多直男和大众来看这部剧的武侠部分，反而是比较弱的。我对这部分没有期待过，所以也没有失望。 而作为一个LGBT，最打动我的是这部剧中对同性之爱热烈又深沉的情感表达。 故事一开始，温客行对周子舒热烈地追求（圆窗摇扇的诱惑、不舍不弃地痴汉尾随）是吸引广大腐女首先入坑的动因。

这里要说一下，第二次饰演同志的龚俊的表演非常亮眼、非常放的开！ 这么说吧，我觉得除了外形条件优越、眼神动作自带性感气质的的龚俊，换成任何一个人来演温客行，都会挨骂，前期会被骂油腻，后期会被骂没有心。

而随着剧情推进，温客行人设的变化，他演得也非常准确和有层次感：

二人初识，温客行还在撩骚周子舒，眼神疯狂而热烈，但当阿絮说认定他后，老温反而不敢了，眼神懦弱躲闪，怕自己配不上他。这些层次，龚俊都演出来了。

剧迷们津津乐道的、“封神”的几集（12集“深情对视晒太阳”，14集“相见恨晚叹奈何”，27集“同生共死”）固然经典，但是由于个人经历的原因，第一次打到我的，是第9集—— 第9集高楼远眺安吉四贤那一幕，周子舒的那段心声，句句撞进我心坎上。

好的作品，总是能令人透过故事对应上自己的经历。作为一个旅居海外的姬姥，看到这一幕，像看到了我和自己的伴侣…… 从前年照顾我妈开始，我身体就不怎么好了，而我妈之外，我也再没有关系亲近的亲人，孑然一身，纠缠家族几代人的癌症基因，让我知道自己也不会长寿。这些年一直在海外工作，只有伴侣，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羁绊。这边不是能让LGBT合法的国家，等年纪大了，没了工作，早晚有天要分别。 以前我总为此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我妈走后、大疫之后，我就觉得：能和伴侣平静快乐地度过每一天就够了，在一起一天就是赚到了一天。 也就是阿絮说的“何必拘泥”：

——有多少人，连两三年的幸福时光都没有呢。我和我的恋人，在一起快乐了八年，在这苦海无边的人世间，我们偷偷赚到了八年，就算是有天分别，也是不枉此生了。 所以我特别懂阿絮第九集的心情：没人能预料以后，昨天太近，明天太远，“唯君与吾足矣”。 感谢作者Priest和编剧小初Nada，写出了我这两年的心境，感谢演员张哲瀚，他演出了这份“得即高歌失即休”“往事如烟浪淘沙”的平静释然。 我不知道当年二十几岁的Priest是如何写出生活在乱世中的三十几岁的我今天才有的心境；我也不知道，当时不到三十岁的张哲瀚是如何演得出那份历经世事的淡然。我把这当作作者、编剧、演员、观众的一次奇妙共振。能被说中心声，写的人能被读的人懂得，演的人能被看得人感受到，也算是另一种伯牙子期式的知己吧。

27集“同生共死”的一幕，是令我哭泣的一集。过早失去唯一的亲人，令现在的我经常处在一种惊弓之鸟的状态，爱人身体上有什么小病小痛，我都会紧张焦虑到哭泣的程度。明知不该，也会经常认为：要是哪天，连这世上唯一宠爱我的、我最在乎的爱人也没了，我会如何，答案恐怕是：我也不会苟活。 在没有收录进正片的“动情版”27集，当叶白衣的一剑挥下，剑光闪过倚靠在一起的温周二人的眼帘……两滴泪，两双通红的眼睛，两张视死如归的脸庞，两个共赴黄泉虽死不悔的灵魂，这一幕将我的心从胸膛里剜出来，鲜血淋漓。

由此我敢说，在诠释爱情上，可能后面的耽改剧应该很难超越《山河令》了，如此直白却深沉。这部剧有着非常高级的内核，特别是有一定人生阅历的中年人感受会更明显（和我一样看哭这一段的一个朋友今年50岁）。 而能将如此热烈直白的同性情感成功拍出来，归功于台词的隐晦和动人——

这是编剧小初Nada和导演成志超最聪明的地方: 让角色使用古文表白，再加上后期配音覆盖情感表达比较露骨的非古文部分台词，效果出乎预料的好！——古风台词令剧成功过审，“读唇语”成为了剧迷们最爱的“彩蛋”节目。

“巫山云雨，陶然忘忧，不亦乐乎”

很多人都说，是这部剧，让他们觉得原来理解和背诵古文并不困难，只要把它们放在动人的故事里，每一句都琅琅上口、手到擒来。 温客行对周子舒穷追不舍，令我们记住了： “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千山暮雪，我孤翼只影向谁去”； 温周二人洞穴打怪生死与共，我们忆起了那句“幸得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幸得君心似我心”

还有，是温客行让我们记起，爱上一个人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而爱上的人即将死去的心情，叫做 “世事蹉跎，此生契阔，相见恨晚叹奈何。” 每一句， 都是“我爱你”， 偏偏不说那句 “我爱你”。

“世事蹉跎，此生契阔，相见恨晚叹奈何。”

打动我的台词还有很多：

“英雄二字皆是由血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不是他人的血，便是自己的血

“你我这样的人，平生岂堪一问？

“坏人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好人做了坏事难道就永世不得超生？没这个道理。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怎么来，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原来我这一生，来来回回还是“不合时宜”这四个字，想要的东西要不起，想留的人来不及。 “就是觉得：活着，有太阳晒着，有个人的名字让我这么叫着，也挺好的。

“天涯孤鸿，无根行客。执子之手，坐看云舒 （我觉得这两句诗说的就是我和伴侣） 还有明明可以肉麻表白，却假意嗔怒的那几句 “你猜？” “你省省吧！” “你是猪啊！”

“你省省吧”

每一句，都仿佛有声音有画面，瞬间就能将我带回当时剧中那一幕。

感谢演员龚俊对原著的尊重（“原著P大和编剧小初老师的台词写得太好了，我一句都不舍得改，一句都不舍得落下”）； 感谢编剧小初Nada，写出了能过审的同性之爱。 再次表扬张哲瀚、龚俊两位出色的演员，采访中他们坦荡地承认演得“动情”，是他们，将自身奉献给角色，才完美演绎出了这一对“大恶人” 互为知己恋人、相互救赎的故事。

温周的爱情照进我的生活，让同样不完美的我，觉得并不孤单 ，让我相信，宇宙浩瀚或许真的存在平行时空，在那里，有一对有情人，彼此曾千疮百孔、罪孽深重，这样的两个人，也有幸福的可能，也可劫波渡尽，从此江海寄余生。 当然，不只编剧和主演居功，这部剧的群像戏同样精彩，蝎王、赵敬、喜丧鬼、顾湘、曹蔚宁……没有一个演员拉胯，而且每个演员从戏里到戏外都那么有趣。

除了古风台词表白，编剧和导演还在剧中使用了很多画面暗示同性情感，比如暗示同性亲密关系的“贴烧饼”，被掰弯的软剑，被砍断的袖子等等，互相使用对方的衣襟做的面纱等等。

最后，这部剧最吸引我的，除了古风台词、具有暗示意味的画面，还有我这种skinship爱好者看了心脏狂跳不止的肢体接触名场面：（这是在近年耽改剧中绝无仅有的存在）

龙渊阁相认

油管版本的龙渊阁戏份花絮

极具暗示意义的弯剑名场面

“对不起（我配不上你）”

剧中这些肢体接触名场面绝对是国内耽改剧中极其少见的。

这部情感表达如此热烈真切的耽美剧，却因为前期“君子死知己”的剧情铺垫和编剧非常聪明地改编， 这些亲密戏一点儿也不腻歪和突兀，和剧情非常契合。

这些名场面，我这种甄姬看了完全没有抵抗力，这多好啊——异性恋剧里的肢体接触，同性剧也能看到。

这一篇，足足写了一个月。 我知道，我需要这样一个closure，如果不写完这篇，我就无法move on。今天写完，想着也是到了和这部剧告别的时候。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感恩2021这一场意料之外的春日盛宴，给我的疲惫不堪的生活打开一束光，令我重拾家人好友的情谊。

这两个月看剧嗑CP这件事，把我和家乡的好友甚至远在美国的妹妹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感谢《山河令》这个艺术品，将她们重新带回我的生活。 感恩这样一部剧，让我们见证温周这场绝美爱情。

截止上周，山河令油管播放量超过五千万，庆功海报上写着那句经典台词的英文版 “As a wanderer in this world,all I need is you.”

“我们终将浑然难分，像水溶于水中”

——摘自 柴静《看见》第五章，同性群体访谈记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