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鱼 熱帶魚

园子温在拍摄《爱的曝光》时，已经足够让人注目。到了《冰冷热带鱼》，他简直可以让我顶礼了。《冰冷热带鱼》的核心依旧是园子温一贯以之的扭曲的爱（极端的爱），这份畸形的爱依旧被套上了家庭和宗教的外衣。但这次的园子温从其中又生拔出了爱的扩展面——物欲、杀欲。物欲代表着压抑，因为为了获得或坚守某些东西，就必须忍耐。杀欲是物欲被压抑到极点后爆发出来的歇斯底里。电影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讲述小热带鱼店店主被拥有更多人生经验和财力的大热带鱼店店主欺辱的过程，当然你总会预见到电影最后主人公的逆袭反转。但园子温的巧手让反转至少“啪啪啪”地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可预见的主人公出手，第二次是主人公在用痛苦教育了妻女后，自己报警，第三次则是惊人的女儿的异常状态涌现。作为希望“地球是个光滑的球体”的主人公，他期望正常人应该拥有的生活，但“地球46亿前诞生，46亿年后便会毁灭”。这是一个无趣的世界，任凭你如何努力，很容易就被恶意侵袭。很多人觉得这部电影重口或CULT，只能说他们没看过更重的东西，《冰冷热带鱼》丝毫没有重口味或CULT的倾斜迹象，反而它现实得更像一部华美的浮世绘。水箱里那些闪着光的美丽的热带鱼们，生下来就要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沉浮呀。园子温让主人公和反派在压抑和被压抑、情绪的喷发和反喷发之间腾挪，他们在发生过父亲鸡奸儿子事件的“神的小屋”里肢解尸体，那些点燃的蜡烛映照着结尾女儿的嘲笑。你不是期待一个幸福美满的生活吗？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罢了。没有人会因为什么东西惧怕别人，大家只是压制着情绪，等待某一时刻心中所愿实现后释放它们。人世间出现善良是因为人们在压制邪恶，出现邪恶自然亦是人们在压抑善良，两者都是因为快感而出现。天文馆中那浩瀚的繁星，不过是数字映像的产物，它给人的刺激远不如伸手便可以蹂躏偶遇到的人妻更深。

一、夫妻 　　朋友问我，《冰冷热带鱼》是否为三级片……的确足够血腥色情暴力。观看它的初衷，是《恋之罪》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而关注园子温的又一部作品。当然，还有已经成为他妻子的神乐坂惠也是我关注的目标之一。 　　神乐坂惠在这两部电影里，都出演倍受压抑的女性。用偶尔的叛逆，来抗击生活给予她的伤害和痛苦。只是此片中，她更多的时候，是贤妻，更多隐忍。很难忘其中一个镜头。她在店里拖地。后来看着表，算着时间，等待丈夫回家。然而她等来的是失望。 　　就连结局，明明丈夫已经叛若两人，她坐在警车里，随同警察前来，看到丈夫一身鲜血，却下车靠近他，不仅靠近，还去拥抱他。 　　即使她曾经用出轨的形式，给他戴过绿帽子。即使她曾经后悔嫁给他，被拖入这样一个家庭。可是在她心目中，那依旧是她的爱人，她的丈夫吧。 　　结果，被他残忍杀死。 　　就像信介给警察打电话自首时，说，村田的妻子正在肢解村田。 　　她叫爱子。 　　村田会和别的女人寻欢作乐，会让爱子，当着他的面和信介做爱。爱子默认信介杀死了丈夫，并没有反抗。还帮助信介毁尸灭迹。 　　但在世人心目中，他们还是夫妻。 　　他们一起杀人，一起瞒过别人耳目，一起拥有各种默契，配合得体，天造地设的一对疯子、精神病。 　　即使爱子亲手一块块割掉村田的血肉，在她对信介失望时，还是爬回到丈夫残存的遗体旁边，温柔呼唤：“老公。” 　　躺在他残躯身畔。 　　仿佛那才是她最后的归宿。 　　夫妻，到底还是夫妻。 　　二、性 　　从弗洛伊德的观点来说，性能导致很多心理问题。 　　在这个电影中，充分得到证明。 　　信介在妻子去世后不久便娶了美丽的妙子，此举令女儿光子大为不满。光子甚至动手踢打了年轻的继母，把仇恨都发泄在她的身上。信介懦弱，不曾管束女儿，放任妻子受辱。 　　因为与女儿同住，夫妻俩甚至不能在家中过夫妻生活。 　　这对夫妇在性上都是压抑的。 　　直接导致了后来，妙子和村田的一次激情。 　　光子去超市偷东西，妙子很抑郁寡欢，认为继女行为有失，有自己的责任。而村田替他们求情，带光子离开超市。村田甚至安排光子到他的店里工作。解决了信介和妙子的人生难题。 　　虽然这个局面，原本就应该由做为丈夫，做为父亲的信介来打开。可是他没有这个能力。相形之下，村田改变了妙子的痛苦处境。甚至了解妙子内心的感受，明白她的委屈和不易。在这种情况下，妙子在他的精神安慰里，在他的男性力量面前，臣服了。 　　在她俯身去看金鱼，露出乳沟的时候，其实她已经在勾引村田。 　　也许，那是她对自我，对旧日生活的长久厌倦，导致的一次激烈爆发。 　　她甚至感觉到偷情带来的愉快。 　　虽然从后面的一系列画面中，我们可以看出，她其实是很爱丈夫，很爱家的。尽管有诸多没有诉诸言语的抱怨。 　　她并没有一发不可收拾。而是继续做着她的主妇，做着那个窝囊男人的妻子。 　　园子温喜欢展示女人在饱受压抑之后的释放，那时她似乎很欢愉，很容光焕光。 　　性的力量，就是可以让人升华，也可以让人毁灭。 　　信介在剧中，一直是胆小怕事的典型。恐惧皆来自于爱。他爱妻子，爱女儿，所以就害怕村田伤害到她们。 　　这个弱点就会被杀人犯村田危胁，成为他的帮凶。 　　他不敢惹恼村田，只不过是为了小心翼翼维持他的家庭生活。 　　即使他的婚姻，他的家庭，都千疮百孔。女儿怨恨他，妻子同样怨恨他。他导致了这两个女人都不幸福。他是这些问题的根源。然而他却很无辜，仿佛一直很退让，很忍耐。 　　老实人却终于在某一时刻爆发了。 　　很有意思，他爆发的原因，一部分还是缘于性的冲击。 　　村田逼迫他和爱子做爱。 　　信介自然认为这是禽兽的行径，甚至禽兽不如。 　　而禽兽不如的村田夫妇，只认为这是一场很好玩的游戏。 　　信介被村田逼迫着进入了村田妻子的身体，从被动到主动。 　　他也开始禽兽不如。 　　在性里，他突然找到了禽兽应有的力量，并激烈爆发。 　　他不再被动，而是立刻扭转局面，控制了村田夫妇，甚至杀死了村田。 　　弗洛伊德的理论是有道理的。好色的男人多半对金钱权利有更高的欲望和追求。 　　信介长久的性压抑，也使他越来越不像一个男人。对女魔头的身体上的征服，带给他某种自信，找回了暴力的一面。 　　无论是在电影里，还是生活中，性经常和暴力、犯罪联系在一起。一旦失控，就会成为社会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很多案件里，多半是情杀，仇杀，还是与性脱不了干系。 　　而这个电影，原本也改编自一个真实的案件。 　　日本埼玉爱犬家连续杀人事件。 　　三、童年 　　村田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相信开始的时候，没有人会这样认为。 　　他说，上帝决定了人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而他，就是另一个上帝，可以决定一些人什么时候死去。 　　很多心理问题，还来自于童年的创伤。 　　小时候父亲的暴力教育，使他一生心里都埋下了阴影。 　　他学会反抗，不仅反抗父亲，也在反抗社会，反抗他的命运。 　　他从信介身上，看到童年时自己的影子。 　　那时候，他也和现在的信介一样，那么胆怯，那么可怜，那么懦弱。 　　然而他在成长过程中改变了。他想主动控制一切。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时候，他没有杀信介的原因。反而还在鼓励信介起来反抗自己。因为他已经成为象他父亲一样蛮横强悍的人。 　　他让信介知道，信介的问题出在哪里。他激怒信介，很希望看到信介有一些勇气来抗争他。就象看到另一个自己，在抗争他的父亲一样。 　　后来他被信介暴力伤害。在流血疼痛衰弱的时候，他的意识大概已经不太清晰。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他喃喃诉说：“爸爸，很痛……爸爸，我再也不强嘴了，我再也不做坏事了。我错了。” 　　他平时总是一副活力充沛的样子。吸引了信介的妻女。他在和妙子发生关系的时候很狂暴，他杀人的时候很疯狂。 　　然而这时候突然觉得他也很可怜。他强者的外表下，藏着一个弱小者受伤的心。 　　他那一系列令人发指的罪行，不过是因为，他也曾经是一个暴君的受害者。 　　他甚至改变了信介。他扔掉了信介的眼镜，把信介变成了另一个暴君。 　　信介甚至打了女儿，当着女儿的面，强暴妙子。 　　信介不再害怕那些鲜血淋漓，因为他自己的生活，已经鲜血淋漓。 　　四 暴力 　　看这个电影的最初，我正准备吃西瓜。 　　然而看到剧中肢解人的场面，看着红色的西瓜，再也吃不下去。 　　觉得西瓜象那些血肉，都无比恶心。 　　有时觉得，园子温是好导演。 　　看过他两个片子，已经写了三个影评。 　　而很多看过的电影，看过即忘，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是，如果去掉那些血腥暴力色情，去掉那些重口味的东西，就更好了。 　　虽然我明白，血腥暴力色情原本也是真实世界里的一部分。只是我们从小听童话长大，从小在老师和学校的教育下，做着花朵和栋梁，连动画片里的狼都永远吃不到羊，改吃香蕉…… 　　冷不防接触日本的伦理片，肠胃太薄弱，消化不了。 　　日本人的确变态，只是到哪里，都有平民和罪犯。 　　园子温很注重心理的探索，很注重人性的发掘。 　　第54届日本蓝丝带电影大赏公布获奖名单。他执导的《冰冷热带鱼》突出重围，斩获最佳影片大奖。并因为此片，他获得最佳导演奖。2011年8月7日，加拿大奇幻电影节落幕，此片众票获选亚洲片金奖。 　　观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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