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更文明世界的警察要向我开枪 那就,向我开枪!” 《犴达罕》,一部开篇即高潮的纪录片,维加醉醺醺地倚在床上,眼角带泪,“我是从莫斯科大学毕业的,刚从巴黎回来,你去过巴黎吗?”,紧接着他又问,“你蹲过监狱吗?”“我往天空打了两枪,蹲了他妈的十五天监狱,不值啊,真的不值”。 曾经以狩猎为生的鄂温克人,没想过突然有一天开枪变成了要坐牢的事情。 维加在猎民点每天都喝很多酒,甚至有一次喝到酒精中毒,可他并不是喝得最厉害的,山脚下的移民安置点里,因为喝酒已经死了八个人。维加说“我有活儿干,所以我还活着”。那些接受了生态移民,有政府发钱,住在挪威人设计的条件极好的房子里的鄂温克人,则和他们口中正在走向消亡的鄂温克文化一道,死去了。 小时候淘气,踢翻了街边的一个蚂蚁窝,姥姥当场打了维加一巴掌。姥姥是当地的萨满,她告诉小维加,那是蚂蚁的家,怎么能毁别人的家呢? 怎么能毁别人的家呢? 影片里有近五分钟拍摄维加为姥姥上坟时拧一个水果罐头的盖子。他不断敲击罐头的底部,用尽全身力气去拧,始终拧不开后,维加拿出了另一个罐头,然后把两个瓶子狠狠撞击在一起,罐头应声而碎,里面的果肉汁水流了一地。 其实盖子当然是能够打开的,但要给时间,要多试几种方法,否则人就可能破罐破摔。 为了管住维加喝酒,他的妈妈为他登了征婚广告,于是大兴安岭的维加跟随他的夏老师去了海南三亚。夏老师是英语老师,她上课时让维加也来旁听,想要教会他“ABCDEFG”,维加跟着念了一个“A”后,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片尾时维加念诵自己写的诗,“我记得那时候的人们/与大自然交谈”,或许鄂温克语真的是一种可以和大自然交谈的语言,但如今的维加必须笨拙地从头开始学习如何念“A”。 因为始终戒不了酒,维加被夏老师送进了精神病院,看着他出院后坐在三亚的家中喝社区发放的戒酒的中药时,我怎么也不可能想象得到,这个佝偻着身体的中年人二十多岁和另外三个伙伴在森林中遇到六头熊的时候,心中没有一丝恐惧,只踌躇满志觉得要挣大钱了。 但最后他们放走了那些熊,因为当时正值熊的交配期,“鄂温克人打猎遵守自然的节律”。
那时的他们是意气风发的勇者,同时也是森林的守护神。 后来,鄂温克人不打猎了,但山上的犴更少了,因为漫山遍野是盗猎者布置的捕兽夹和死套。 维加独自一人又回到了敖鲁古雅,敖鲁古雅不是从前的敖鲁古雅,维加不是从前的维加。但维加仍然是敖鲁古雅的维加,敖鲁古雅仍然是维加的敖鲁古雅。
一头正在消逝的动物,一座正在蜕变的国度,一个正在进化的民族,原本端猎枪的手拎着酒瓶,坐骑变成了汽车,维加醉醺醺的独白唤醒一个梦的狩猎场,仿佛颠起了我们内心的马蹄。一个粗俗的莽汉启蒙着文明,让我们陡升敬意,像蒙古精神里的俄罗斯军人,躲老远看屠宰羔羊,在主人盛情邀请下吃肉,然后,我们进城里喝酒,唱歌,跳舞,再也不愿回去……
鄂温克人的本意就是“住在大山林中的人们”,他们能够与自然交谈,视篝火为女神,歌颂太阳月亮。假如敖鲁古雅人全部被移到根河定居点,后代学习狩猎文化的地方,只有民族狩猎文化博物馆,展示驯鹿的地方,在一年一度的使鹿文化节,那么“住在大山林”特指的名词也就不复存在了。
就像在森林中飘荡的野狼,突然被画地为牢,豢养家中,随着一辈又一辈野性的逐渐丧失,驯化成了狗,只有狼才会做梦,梦见山高水长,追逐驯鹿的快意,狗哪有梦境,也不需要梦境,所以文学书里不讲也不提。
醉酒后时常追忆八九十年代,梦见被枪打到大动脉的熊瞎子,鲜血四溅,形似血喷泉,又或在齐膝深的大雪中,点燃噼啪作响的篝火,浑然不知入睡,“梦里不知身是客”,直到梦见麋鹿高耸巍峨的角,才惊醒,毕竟早已“空见鹿蹄不见身。”
人生如逆旅,不中毒哪能叫喝酒,没有最后冻死或是溺亡,那就继续喝。喝醉了,“生态移民”的政策,就算个球。
在南海观音的背面,在潮湿炎热的热带,在拳拳爱心的ABC后面,还在画皑皑白雪和驯鹿,只有也只能有这个主题。戒酒中心和精神病院,都不是家,返回的大兴安岭,也不是“真正的家”,烈酒里才有家。
侄子已经不能算能携带着一把猎刀,独自在森林里生存的鄂温克男人了。
“如果有更文明世界的警察向我开枪,那就开枪吧!”
刨除这个现代文明与传统文化的话题。作为一部纪录片,它的主角以及相关的故事就已经足够吸引我了。
穿着大裤衩在海南闷热的房间里画着敖鲁古雅的驯鹿
2015年8月电博“极地光影”展补标;传统文化与城市现代化推进过程中的冲突,如远古神迹般存在,犴达罕温顺而悲凉的目光,浑然天成的诗句在林木间流淌,愿他们即使远离故乡也能安好。
猎人没了枪,远离森林。诗人喝了酒,倾述愁肠。生命的语言,描述死亡,死亡的语言,描述生命。海是天的唇,岸是浪的枕,什么是诗?远航的船只,没有码头。喝死拉鸡巴倒,请向我开枪
最难受的一幕:鄂温克汉子被圈在海南的小潮屋里吹电扇学小学英语……
他神智不清,酗酒无度,满口秽言,粗鄙糟乱。一吟诗,语出惊人,一下笔,美妙绝伦。这个失去枪的鄂温克猎人,情愿酗死在森林,也不要被现代文明招安。
稳如老狗,悲如瞎熊,逝如母犴。没有枪的猎人一如没有未来的敖鲁古雅,鄂温克人的愤懑寄托在酒上,酒并不会毁灭他们,束缚才会。维加从极北到极南,何尝不是“人生七年”,或许他只属于那片丛林。
为写一篇寻访满归鄂温克人的文章,看了这部一直没忍心看的片子。维加就是没有猎枪的德尔苏,他的归宿是死在山林里,而不是被文明的城市人丢进精神病院。
“工業文明帶的是一個悲慘的世界……如果有更文明世界的警察要向我開槍,那就開槍吧!”
我一直在想,我们这些打小在城里长大的鄂温克孩子,无论祖先分属是索伦部,雅库特部还是通古斯部,虽然带着高骨和细眼的基因,现在却都“连树枝都砍不倒”,更别提讲鄂温克话。被大文明同化的我们这一代人是否带有原罪呢?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啦,我没有负罪感,也不想加那么多戏。但每次想到这些还是会虚无主义式地感伤:人类文明也才几千年,已经有数不清的民族湮灭在了时间长河中。每时每刻都有人事消亡,直到沧海桑田,留不下任何痕迹。没有办法。(但有一说一哈,顾桃水准太差了,片子只占了素材好这个优势)
全世界的作家都没有写过狗的梦境
现代不一定指代文明,也可能是野蛮的变种。多数人的选择不一定就是文化,也可能是未开化的抱团取暖。
穿穿碎花花边裙就瞎嚷嚷的都歇歇吧,这里面的才配叫森林系啊。
历史的孤儿,民族的遗种,最尴尬的境地。于是成了诗人,酒鬼,被现代人看作了疯子。操。
精彩到不像是纪录片,怎样的生活状态才算是“好”?这样的问题无需讨论,大多数鄂伦春人都已接受了小二楼的生活却是事实。狩猎文化的消亡和维加这样的人老死在医院才是时代的悲剧
有一年回东北,听我爸说"王叔死了。""咋没的?""老头儿抽了一辈子烟,儿女说为他身体好一定得戒。戒是戒了,没多久就死了。"
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一个疯子,然后是哲学家,后来是诗人…
大兴安岭的鄂温克猎人被收缴了猎枪,他们虽然养鹿为生,有山下的定居点,但在猎点还是终日无所事事,只能选择酗酒来杀死自己。沉湎的忧郁和悲伤,如大雪倾覆般的无奈,
我只要一旅行,这部片子的几个镜头就会闪现到我脑子里,男主在海南的憋屈,在北方雪中喝醉了作诗,他不仅是民族的事,也是人生的事。
竹林七贤活到现在也不过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