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你明明还在天地之间,在世界之中,与别人一样,与天有关:写字,画画,说话,唱歌,拿笔头,拿锄头,拿枕头,拿鼠标头……此刻,你却站在眼光之外,跳出心目之外,充当起上帝,旁观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创作者都是无辜的,那么“口诛笔伐”这个词是谁造出来的呢?即便白纸黑字,也会造成一种姿态。
镜头恰如眼神——真假,神采,目的,态度……其实都在里面。它可以隐藏,可以掩饰,可以选择,可以缩放、移动、旋转、投影,一旦打开,便有了关注的焦点。
在这个视景体内,你不得不承认它已构筑某种空间,即某种在场。你当然可以借此玩超现实、未来主义、魔幻现实……可你也不得不承认,你是或者曾是站在大地上的孩子。你不是“道”,不是由道生的“一”,而是万物。至少目前,无人能离开大地生活——每个人都与安泰有着相似的命运。
你大概同意,从某种角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你也已经知道,这里的镜头乃一种说法而已。
这样的说法当然也能同你的文字对话。或许你正代表一种强大无比的话语机器。在那些不经意间,甚至自以为善的暗示下,某些东西正被你切割、划分、选择、抛弃、判断、定型。
从你的视线轨迹,可以看到作为一个写作者的应景、诗人的清高、杀猪匠的熟稔、平民的俗气、长辈的世故。然而和你一样,大部分镜头已缺乏最基本的温情。
无论它们被外在的文案、颜色、口号、造型包裹得多严实,只要你稍微走出来,从侧面,从背面,从远处看其抬镜头的样子,你就会发现,它们的姿态其实已经摆在那里了,但往往还要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拼命去装神弄鬼……
小川绅介在《收割电影》里讲述很多自己创作纪录片时的经历。他几乎用忏悔式的态度去讨论他的镜头。他说手持镜头正如种稻,得与天地协和,顺应风土,与人平视,得忘了机器的存在,用心去记录,如同农夫对待他的稻子,以保证最后收割时沁人心脾的喜悦。
你喜欢《秉爱》的镜头,正因为那细腻的一面。摄像机的位置基本与人眼相齐,处在一个肩扛的高度。冯艳总用一种“平视”的态度去看见那些社会问题,带一点关怀,却不是崇拜或怜悯。
导演视角中的女性,“张秉爱”,和她的名字一样独立长江边。记录时间由1995年到2002年。三峡涨水,世代扎根的家园被淹,这样的移民并不是个例。百万移民何去何从?这实实在在是一个“幸福与城乡空间生产”的问题。
每一个微小的片段能构成总体的幸福吗?在物质、社会、观念这三大空间骤变的现代社会,“爱”这种东西,是否能一直按照中国本土的自然方式秉承下去?
你最喜欢的便是这种关于人与物的手持跟拍。这种镜头很温柔,好像在陪伴,或者与其对话,时而投以柔和目光,不急于插手,不急于打断,不急于分心,随时都有走上去微微拥抱的可能。
然而这种温柔在不少文字、音乐、影片、语言里难以寻觅。它们要么以上帝的视角嘲谑审判,要么以蝼蚁的视角将月亮捧起,乃至撤销镜头时,各不相干,任其重重跌落。
秉爱在片中提及她经常做梦。引产很多次后,甚至梦到堂屋的抽屉里有很多蛇。她觉得那些蛇也许就是她先后“丢”下的“活灵活现”的娃娃们,无奈国家政策不允许多生,不然就算讨口饭也得把他们养大啊。
你记得有这样一种教派:他们中的神父从不向人直接传教,只是到一个地方去做好他自己的一件本分工作。比如大学教授,那么他就尽力当好一名大学教授。他相信基督,当然他也想让你相信基督,但他不会把自己打扮成先知,把你定型为需要救赎的人,将镜头直接对准你,让你受蛊惑。他更愿意让自己由宗教获得的力量从心底散发出来,从而辐射他者。
曾读到尤金•奥尼尔谈论他的戏剧,他说他只关怀人与上帝之间的关系。乍一听,你以为原来他也是一名教徒!之后慢慢咀嚼,才明白这话的意味。之所以人与人有那么多城府、冲突、战争,那么多缓急轻重对错真假的原则,曾经无话不谈的朋友慢慢变得不再有共同话题,就在于每个人与上帝之间的关系不尽相同。
因此,当跟随“我”读到这里,“你”是否也得提防这第二人称的“镜头”?——“我”的镜头高度又在哪里呢?
冯艳毫无疑问师承自小川绅介。她翻译过这位精神导师的访谈集《收割电影》,自己又拍摄出《秉爱》这样的作品,获得过“小川绅介奖”——“靠真实记录的眼光和勇气建立起来的力量。”——恰恰实现了小川这部集子的副标题:
“追寻纪录片中至高无上的幸福”。
【不管怎样我都要活】 @汪方华CYU 秉爱真的不像是一个大山里的农妇啊
比较平实,编造痕迹少,煽动性也小,倒是能我更好地去了解这个秉爱之道的普通母亲
因隐忍而坚韧,乃民族之风骨。秉爱的一句我要活下去,其气节令人高山仰止。
秉爱,这个名字取得真好,秉持生之欲,活之爱,大风大雨无法阻挡生命力,人情冷暖不改初衷,结婚、生子、哺育、劳动,为家庭牺牲,为下一代牺牲,像每一只中国蚂蚁一样克勤克俭地活下去。
这时候是“汤汤洪水方割,浩浩怀山襄陵”。舜爷的百姓,倒不都挤在露出水面的山顶上,有的捆在树顶,有的坐着木排,有些木排上还搭有小小的板棚……“禀大人,百姓都很老实,他们是过惯了的。他们都是以善于吃苦,驰名世界的人们。”——鲁迅《故事新编·理水》
哎呦喂,冯桑我好爱你啊!!!!!
秉爱是秉爱的第一个观众:哎呀这就是纪录片啊,早知道我就配合你了。
略显冗长
难得会有配乐
在135、后靠、外迁、长委、国家等各种名词夹缝中牢牢活着的女人。秉爱对着同龄女导演的几次私语是她最浪漫的个人表达,这些讲爱情、讲愤怒、讲生育的记录,让她这个人超越九十年代的小村庄,足够进入长江的历史。
真实而震撼的纪录片,犹如当初看费孝通的乡村经济,一个张秉爱,刻画了无数底层的中国人,这才是真实地中国人的特性。一个问题,导演是如何能够预测和拍摄这个跨越6,7年的故事的。
人家说我嫁得男人撇,说我嫁了个没用的男人,我偏偏的,我要把男人、孩子捆到一起,把一家人捆得团团圆圆的。
国产纪录片,对普通人生活记录的同时也记录了历史。
她说,不管怎样我都要活。
抗争的悲苦女人,有多少人能像她这样的活着?
中國式犬儒主義的一個表癥在於對既定現實——政治的假面化與話語權的失落,不公現實的合法化默認——的隱忍精神,抱著安分守己的政治遺傳寄希望于渺之又渺的未知後來,張秉愛的希望最後還是落空了,一如她的被江水吞沒的家宅。歷史的宏大敘述掩蓋了細碎的個體構架和微觀真實,偽飾出虛假的歷史語言。
盗版碟看得好难受啊。。。
她 是 难 得 的 。
时代变迁中的普通家庭遭遇。秉爱,中国女人。
不知现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