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王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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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演:谢园,杨学文,陈绍华,张彩梅,徐国庆,勒刚,谭珏,顾长卫,吴霞,刘海臣

类型:电影地区:大陆语言:国语年份:1987

 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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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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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情介绍

孩子王1987电影免费高清在线观看全集。
  文化大革命期间,插队七年的知青老杆(谢园饰)被抽到云贵山区的某简陋小学担任老师,知青伙伴高兴地称他为“孩子王”。但那里师资奇缺,教材稀少,学校分配他教初三,令他吃惊不小。老杆苦恼于学校的政治学习材料多如牛毛,批判文章学了一篇又一篇,但孩子们连小学课本上的生字都不认得,老杆感慨万端,只得从头教起。  几个月过去老杆和学生们相处得很好,家境贫寒的学生王福很想得到他手中的字典。在一次布置作文时,他以字典做赌注,今天就能写出记叙明天劳动的作文。结果王福输了,字典得不到了,他决心把字典全部抄下来。  然而老杆最终还是被退回队里。临走,他把唯一的一本字典留给王福……要案组雷霆出击梦仙奇缘我的播音系女友图卢兹谋杀案春香传2000三姐妹穿梭三千年至尊特警再喊一声爹娘征服者佩尔丐侠传奇科比的缪斯神雕侠侣刘亦菲版国语深情约定传枪记秘境神草 第四季恋爱播放列表 Dear.M古墓诡棺内科朴院长小风暴之时间的玫瑰凌晨三点之曼谷鬼故事世界一周活死人军团拳道阴阳魔界无耻之徒第十季少年魔法师第四季热舞狗蛋大兵老广的味道第六季粤语矿工的女儿你在这里十二英里礁石下致我的星星 第二季降妖别动队巨人与玩具笼中比翼鸟

 长篇影评

 1 ) 启蒙者的不安

第五代的叙事者逃不掉“启蒙”的包袱,是责任也是痛点。

从小处看,阿城评价电影改编对小说对话的承袭一样,小说用“文”,电影则当用“白话”,才能还原口语背后的生动气息,不然就显得“文艺腔”。何为“文艺腔”呢?我的理解,一是体现在文辞句法上讲究但无非是镜花水月,另一个呢,则体现在精神和心性上,眼里有我无他,一以概论,以我为贵且自以为独醒的姿态。《孩子王》这电影多少是有点这些问题,但它有时候却不似这般“文艺腔”的做作,而增了许多可悲可悯的地方。

故事并不玄妙,说是知青的故事,其实大抵就是启蒙或受难者,他的命运像谢园那张脸一般忧郁与不甘。这个知青,不知为何被调离到山区学校里任职老师,原因是不确切的,或者并不需要原因。现代主义叙事的手法,人物被抽离到寓言性质的关系里,造就了第五代叙事的实验性质,如同卡夫卡笔下的K去往城堡,出发的理由重要吗?不可抵达的终点才是叙事者的永恒渴望与焦虑。

宿命感,这样解释老杆,这样来理解第五代。因时代政治的原因,知青们流落乡间,赶鸭子上架。而如同他们的责任来得如此突然,那般沉重,他们的命运注定浪漫化地颠沛流离。而他们面临的是,可能会永远待在云南的荒林之间,伙同大地,化身农民,反过来看,他们自然也有可能回到城市喟叹时间之不复还。陈凯歌替他们——至少是一部分——做了选择。

电影里的青年人大多乐观积极,这里山岚久久不散,离政治中心足够遥远。我们看不到知青的劳作,而他们消瘦黝黑的身子里浸润着城里人戏谑的情感表达方式,相较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里人的不善言辞,他们更轻浮也更生动。说来惟有来娣真正打动我,她的嗓门肆意宣扬着她的意志,她要绽放,她要燃烧,化为烧饭的柴火不足惜,噼啪噼啪也要奏一曲歌。说来很多时候都大同小异,女性承载着无与伦比的能量。只消看见她浑圆的肩背,仍感到是有希望的,有盼头的。她又是痛苦的,只能做一碗饭便走了。

而老杆是一个错位者中的错位者,他的错愕,他与朋友之间的哑然失语,他们的哄堂大笑,他们的“山里有座庙”的袒露心迹,但他无法言说,言说心中的爱恨,他通过眼睛流泪,通过嘴巴大笑,灵魂却不大声控诉。他脆弱彷徨却要重整山河。这宇宙和他身边的一切,尚不是诗,还不过是抄来抄去的假文章,他却先失去力量,只留下一行字,“不要抄”,那你缘何要走?他是放牛的怨妇,是撒尿的顽童,是一半一半的觉醒者。

来时山林间的路,弥漫着些微薄雾,看不真切。它既是前途,又是归途,既可以做来路,又可以是退路。山洞里的那些人尚在等待,去往光明的路又堕入黑暗,一去渺无音信。自比启蒙者,却只能意兴阑珊,燃尽一切,呜呼哀哉。

有一刹那,我试着回忆和想象王福父亲的那张脸,他的笑容似乎在儿子与他的老师和学生很远的地方,这样一种遥远的,从深处走来的悲伤与克制,恰如影片里那些固定的长镜头,未见其人,先听其声。音乐穿过迷雾,拨开轻纱,你可以想象来者的肌肤都蒙上了一层冷冷的露水,歌喉却依旧是热的,声音是悠扬的,绵长的,可悼的。

《孩子王》确实不似《红高粱》般燃尽生命,但却特有些不安与神秘的味道,其中文化意义不必深究,只觉窗外依旧在下雨。

 2 ) 我看《孩子王》——李翰祥

几年前,读《刀与星辰》,里面提到,李翰祥专门写文以老庄哲学看《孩》片(P119),专门找出,文章很长,就贴了最后一部分。不想近日谢园先生过世,阅读量激增,有豆友@Delphine问及全文,特补全。

影评的三种立场

看电影《孩子王》之前,老早看过阿城的《棋王》《树王》《孩子王》,有一天小胡(金铨)由美国飞台北转来香港,看见我就忙着推荐阿城的这本小说,说:“翰祥,你一定要看,好,写得真好,锥子剃头——另一个传手。”所以,我马上去买了一本,连夜读完,的确小胡所言不虚,三个短篇还真是篇篇都有个看头,同时也听说很多人要把它改编电影,搬上银幕。三个短篇,一下子居然有四个导演争着拍,不,应该说是五个——严浩在台湾拍的一部《棋王》,据说徐克也争着替他埋尾。

看了阿城的小说之后,我认为最适合改编成电影的应该是《树王》,其次是《棋王》,最难拍的(甚至简直可以说不能拍,无法拍)是《孩子王》,因为故事太简单。忠实原著吧,拍出来一定“闷”;不忠实原著吧,又怎能算钟阿城写的《孩子王》?之后,证实陈凯歌正在筹拍《孩子王》,没多久又听说《孩子王》已经大功告成,又没多久听说《孩子王》在北京电影学院试过片,好评潮涌,再之后就听说《孩子王》被推荐参加戛纳影展,因而还令到西柏林影展的主持人很不愉快。

因为他们觉得《红高粱》是次过《孩子王》的影片,结果想不到《红高粱》在西柏林得了奖,而《孩子王》在戛纳不仅名落孙山,还被一些在场的记者们冷讽热嘲地发了一个金闹钟奖。

我问看过《孩子王》的女儿李殿朗:“怎么样,不好嘛?很闷?”

李殿朗认真地说:“不闷,一点都不闷,导演的手法很不一般,很有创意,摄影也相当好,只不过,大多数人对大陆的生活不了解,好像和那些剧中人隔了一座山。您去看看吧,一定比我们可以多看到好多东西!”

尽管听她那么说,心里还是画了一个问号,因为很多看过的人都说闷,看不下去,很多影评也认为导演不忠实原著,或说导演“故弄玄虚,沉闷难明”。而我一向认为影评写得最中肯的石琪也这么说,他在电影茶座上写道:“这些人才是锋芒毕露的,但一下子就露尽而完毕,此后无甚光芒。大陆导演陈凯歌凭《黄土地》一鸣惊人,是否就此锋芒毕露,无以为继呢?当然不可以这么说,不过他随后拍出的《大阅兵》与《孩子王》,成绩越来越不符理想,则属有目共睹。后者还被戛纳影展授以金闹钟奖,因为沉闷得令人吃惊。”

当然,有些影评还是赞不绝口的。我在影圈多年,也拍了八十几部影片,每部影片上映的时候,都有人站在三种不同立场,对影片加以评论:一是公正的影评,有盆话盆,有碗话碗,不偏不护,是所谓的真正影评,(很少很少,偶尔有几位,也因为和搞制版的搞宣传的成了常见面的朋友,久而久之变得不好意思直言谈相了,即使批评两句,也是到喉不到胃)。一种是宣传部发的通稿,每张报纸都大同小异,名为“影评”,实是缮稿。另一种是敌对公司有意拆台的“影评”,有时小捧大骂,有时索兴泼妇骂街。

所以我一向对所谓影评的看法是:说好的,一味赞扬,即使是真的我也当它是宣传稿。相反的,山批海骂,我都当成冤家们(同行是冤家)搞的花样。当然,对真正的评语,或正抓到自己的痛处上令人心服口服的影评也不是没有,在自己下一部作品,当然要特别留意改善一下。此次听说戛纳影展的记者们,专门发给《孩子王》一个金闹钟奖,觉得他们实在有点恶作剧,香港的一本娱乐杂志,每年对影视圈里的人都幽默一下,发十大臭皮蛋奖,也只是博大家一笑,无伤大雅,可戛纳的“娱记”们,居然在参展的影片名落孙山之后,大大的挖苦一番,而影展当局视若无睹地置之不理,实在有欠风度。

听说他们还叫颁奖的人,扮上马戏班的小丑,画上小花脸,穿上彩衣,冷讽热嘲地致颁奖词,简直是岂有此理,好替陈凯歌不值。

一部影片在未看之前,已经听了满耳朵的坏话,当然谁也没有兴趣看了,但《孩子王》究竟是入选夏纳影展正式参展的影片,如果真是拍得毫无是处,推荐的中间人,岂不应该打屁股。

所以《孩子王》在影艺剧院放映的时候,生意还是不错的,而看过的人都说并不感到要颁发金闹钟奖那么严重,尤其对“文革”时期知识青年下放生活清楚的人,更看得津津有味。

谢园的表演吓了我一跳

我跟影片中的男主角谢园特别熟稔,因为他不仅参加过我《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的演出(饰演服侍皇帝载淳的太监张文亮),而且是组里最受欢迎的人物。

谢园天生冷面滑稽,学谁像谁,拍戏打光的时候,或者外景队早出晚归的时候,他都一个人说单口相声给大家听,但绝不是一般的相声段子,全是他自己即兴编出来的。

拍完了“火”“垂”两片之后,我的副导演小许(许同钧),拍了一部社会写实喜剧《珍珍的发屋》,想不到花钱不多(四十万人民币),居然“双叫”(叫好又叫座),其中有一个演“倒凶爷”的小捣蛋,就是谢园。只见他歪戴帽,斜瞪眼,腰里别着四块板儿,抖抖嗖嗖,流里流气,跟演太监张文亮的时候判若两人。这一次,想不到《孩子王》的导演陈凯歌也看上了他,还挑他当了男主角。叫一个冷面笑匠,演一个大智若愚的孩子王,不是陈凯歌独具慧眼,就是叫谢园的单口相声给迷住了。

我不是说谢园不会演戏,可能他在“火”“垂”中的戏不对路;他镜头外面学谁像谁,可是镜头里面,就是学不会他演的角色——张文亮,所以我心里老把他看成后台滑稽,想不到看了他主演的《孩子王》,还真吓了我一跳,一如杨世庆(导演)批评白小曼在《声色犬马》的演出一样:“真怪,胡芮梅根本记不住台词,记住也念不利落,怎么一到李大导的手里,居然会演起戏来了!”

所以,我不得不佩服这位后起之秀的小老弟——陈凯歌。

中国电影的对白,永远离不开话剧腔,尤其是后配音的片子,这一层粤语片要比国语片强得多。一如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报告员,由开始到现在不知道换了千万位,可声音语调丝毫不变。不过最近看谢晋和陈凯歌两位导演的电影,已经是完全口语化,连《红高粱》还有点或多或少的明星调调儿,可是《孩子王》里谢园和老黑、陈校长,包括那位演干部的表二大爷,都一如常人的口语化。当然,那位干部表二大爷的“官”腔还是听着怪刺耳的,不过还好,他一出场就是见不得光的被挡在黑影里,使人不得见他的嘴脸。

以前,《火烧圆明园》在国内首映的招待场之后,刘晓庆曾经问“北影”的汪洋厂长:“你看,怎么样?”

汪厂长只说了两个字:“一般!”这次我看完《孩子王》之后代他多说了个字:“不一般。”

真的,就是不一般,有内涵,有哲理,与老牌的小姐周采芹看了《侠女》之后,挖苦胡金铨说:“哟!我们胡导演还讲‘禅’呢?我看他哪点儿‘禅’呐,还带奶腥味儿呢!”相信她看了《孩子王》,也会和我有同感:“不一般。”

有人乍一看《孩子王》,说陈凯歌故弄玄虚,班门弄斧,摆出一脑门子高深莫测的样子,那他还真是髙深莫测了。

时下香港的流行电影

先不说《孩子王》,先看看我们时下香港的流行电影吧,一味地迎合时下观众的低级口味;不是这个情那个情的煽情挤泪,就是一味胡闹,满嘴里跑骆驼的要人强笑。一般观众当然爱看,因为像看连环书一样的,不用什么大脑。哈哈一笑,烟消云散。

一如我们从小看闲书,先看《七侠五义》《小五义》等武侠小说;后看福尔摩斯的侦探小说;大一点情窦初开的时候看张恨水的《啼笑姻缘》,刘云若、冯玉奇的鸳鸯蝴蝶派的言情小说(如今进步了,看琼瑶的《烟雨濛懞》和《菟丝花》)了。再大一点看鲁迅、老舍、巴金和外国名著的翻译小说,然后重看三国、水浒、西游记(如果以前看过的话),再研究研究西厢、红楼、金瓶梅……。古人说温故而知新,年轻的时候看《红楼梦》只看到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的三角恋爱;有的听人家说“红楼”是暗春,金瓶梅是明春,所以特别留意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和《金瓶梅》的潘金莲大闹葡萄架。可是长大之后,重读红楼又是一番新的看法,说不定钻进牛角尖,也研究起内学、外学和索隐起来。

看电影也一样,我们小时候最爱看《火烧红莲寺》,所以明星公司连拍了好几集,就和香港拍了两百多部《黄飞鸿》一样,如果没有人看,当然就没人拍。古装黄梅调影片,在港台流行了十几年,武侠的刀剑片也流行了十几年。跟着少林寺一兴,南北拳脚、醉拳、醉剑的又是十几年。接着是动作喜剧片,许冠文的闹剧片,如今最流行的是周润发的英雄片和胡闹片。香港人看电影纯为了娱乐,哈哈一笑了之,没人到剧院去听耶稣,所以《老井》《红高粱》即使在国内外都得了大奖,也引不起人们的多大兴趣,更何况是金闹钟奖的《孩子王》?

香港发行公司的朋友们都知道《孩子王》拍出了独特的风格,拍出了清新的气息,可是也知道它在香港不容易被接受,恐怕赔了夫人又折兵,也就无声无息地推出上演,甚至连报纸上的小广告,都免了登,就像有了病不吃药一样,北京有一句俏皮话——有病不吃药——可怎么好?

说实在的至今怕没有多少人知道影艺剧院在哪里,更没什么人知道《孩子王》究竟还演不演?那天,我去看《孩子王》,愣兜了半天也没找到剧院在哪里,因为附近连个路牌指标也没有。最后还是找到大厦的护卫员,才带我走了一段路,指明了那间剧院。

第二天又到新鸿基大厦去了一次,刚好遇见一位女士也在大厦的自动梯处问上演《孩子王》的剧院在哪里(因为她连那间剧院叫什么名宇都不知道),没等被问的人开口,我马上告诉她:“出这个门口往右,再往右……”我还没说完,她居然啊了一声:“是李导演啊,谢谢,谢谢,您还认得我吗?”我仔细一打量,原来是台湾的一位女导演王萤,我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她说昨天刚到,专程由台北飞来看《孩子王》的。

影艺剧院内部的装修真不错,是我看到的迷你剧院中色调最温和装修得最好的一家。看了《孩子王》之后,心情很激动,差点没为陈凯歌哭一鼻子,我觉得他比《黄土地》的时候更成熟,也更具内涵,居然讲起老庄的哲理,和用禅语向观众们打起哑谜来,难怪有一些人看了要睡觉。

看过十几篇对《孩子王》的批评,有一位表妞儿甚至连什么是“孩子王”都没弄懂。她居然说:“那老师都那么大了,怎么能算个孩子呢?还称王称霸?简直岂有此理。”另一位影评人说他只看了半部“但觉得……”,没看完有什么好觉得,岂不是瞎子摸象。有一位二哥说:“我老早说过,《孩子王》要能在戛纳得奖,我把脑袋摘下来!是我老早说的,有人证明,绝非马后炮。”我想以前也许有人对着梵高的《向日葵》说:“这张画要有人欣赏,能够买上二十元美金的话(当时的确连看都没人看),我把脑袋摘下来,给你们当夜壶使!”当然,说此话的人,如今早已作古,他怎么也不相信,后人会用四千多万美金,把那张画买了走。

以前有人看傅抱石的画,作了一首打油诗挖苦他:“远看一大片,近看黑麻麻,原来是山水,哎哟我的妈!”那时徐悲鸿看了傅画,写了封信给他,提出用自己的画和他交换,感激得傅抱石涕泪交织。想不到数十年之后,在香港苏士比拍卖行中,傅画卖了三十二万,徐画只卖了五万五,您能不佩服徐院长的法眼?

当然,各花人各眼,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观点角度不同,知识层次各异,怎么说都不犯法: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各是其是,可不必把嘴巴撇到脑袋后边去(要是没有耳朵拦挡住,还真说不定)。

不管怎样说,《孩子王》的导演陈凯歌的工作态度,很执著也很认真,是没有疑问的吧?陈凯歌的影片《孩子王》有没有从未有过的独特的风格,也是有目共睹的吧?

有人说“闷”,并不是完全的理由,您懂得听昆曲吗?我在“艺专”的时候,课外,专门有个昆曲演奏班,我学过几天儿,但听来一样觉得挺闷,可您不能说昆曲不好是不是?我听不懂广东大戏,所以尽管大锣大鼓震耳欲聋,还想睡觉。也看不懂日本的歌舞伎,尽管日本人睡在剧院前排队买票,带着饭盒看戏,瘾头儿大得很,可是,对我这个大外行来说,不用说让我排队买票,就是送票也没兴趣看,即使日本朋友拿着枪指着我:“你的,歌舞伎的大大的看,不看,枪毙!”那我宁愿叫他把我枪毙喽!可我也只能说自己不懂,不能说人家不好,是也不是?

最少分得出好歹

如果我说:“有人要说歌舞伎好,我摘脑袋”,恐怕九头鸟也不行吧?我是个电影编导,拍了将近四十年的电影,虽然没有什么大道行,也还算浪得个虚名,最低限度,影片的好歹还是分得出来的吧?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自己有多少料,可能不知道,但人家有多少份量,还是掂得出来的。论戏剧效果和说故事的本事,《孩子王》不能算是尽善尽美,但在气质和品味上,它还是中国电影中数一数二的。

齐白石先生分析绘画的似与不似,说:“画得不像,欺世;画得太像,媚俗”,我的同学郭韧,到西班牙深造归来,也画起四不像的新派画来,他说:“天下万物皆有形,绘画何必求形似?”所以你可以说陈凯歌画得不像,但绝不能说他媚俗;不俗,当然是曲高和寡了。如果人人听得懂古琴,和《今古奇观》里的钟子期一样,那俞伯牙也就不会碎琴谢知音了!

看了影片《孩子王》之后,一如听了一场可以绕梁三日的音乐,当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看到好几篇影评,都说它不忠实原著,所以又把阿城的《孩子王》找出来看了看。

看完之后,觉得陈凯歌太忠实原著了,当然不是说他照方抓药,而是把原著消化掉之后,再经过他的思考、诠释,用电影语言把它再现在银幕上的。看得出,他不仅忠实了《孩子王》,也有前两段《棋王》《树王》的影子。

有人说,陈凯歌的《孩子王》,比诸他前两部的《黄土地》和《大阅兵》更加“……冷峻,晦涩,甚至难懂,电影的空间,也越发广阔深邃”“……已经形成了极具个人色彩的独特风格”。倒也的确不假。

字幕过后的第一个空镜头,就是那个位在弯弯曲曲的山道尾的教室(陈凯歌心目中的教堂),但见云荡荡,雾茫茫,忽而晨光熹微,忽而阴云密布,忽而长虹倒挂,忽而瑞彩千条,那条山道却以不变应万变……青山长在,绿水长流,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那原是自然现象。但自从人们渐渐地走出了一条道,于是就规定很多个条条框框来维护这条道,有人把这些条条框框叫法律,也有人叫“德”,道德的“德”。

《孩子王》中的老杆儿,经这条山道,走进了教“堂”,因为他的离经背道,所以又被赶出这座金光万道的教“堂”,剧终之前还放了一把山火,一心想烧掉那些条条框框。

这镜头的拍摄方法,倒也算不得新鲜,以前我在拍《火烧圆明园》的时候,也用过,在剧终时的一个镜头,把机位定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上,由西洋楼前的熊熊烈火,到残垣断壁的余烟袅袅,每隔三几分钟,就开机一次,然后再通过黑房的特技融会贯通,所以看起来很像一气呵成。我主要是表现被称为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在英法联军的一把火里毁于一旦的可慨和可叹,而《孩子王》中,陈凯歌恨不得一把火把那些道德传统一烧了断,是理想和愿望。

第一个镜头,在队里(知青下乡插队的队),抽着水烟筒的支书,把“我”叫到门口,阿城原著中写道:“一月里一天,队里支书唤我到他屋里,我不知什么事,进了门,蹲在门槛上……”但陈凯歌没叫“我”进入镜头中,只在射入暗室中的门影的一条光里晃了一下,然后就一直蹲在门外,于是展开了足有两分钟的对话(大约两百多尺胶片),“我”在门外“千呼万唤没出来”,“神龙首尾皆不见”,支书扔给“我”一双烟袋,听“我”在门框外把烟点着,之后缕缕香烟在门边半进半入地徘徊。

“我”是主角,出场镜头当然可以卖卖关子,但一直机不动镜不摇,“我”也不显不现,真有点怪怪的。所以石琪说陈凯歌“故弄玄虚”,这点我倒有同样看法,因为电影的片头字幕过后,要尽快把观众带入剧中,使观众们戏我两忘,同鸣共感方为上策。老把观众放在银幕底下不管,导演一味自我表现独特风格,当然是不对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陈凯歌之为陈凯歌,也正如此,因为前者是谁都知道,而陈凯歌是知道不知道的。听起来挺绕脖子,其实是陈凯歌要说的老庄哲理:“打是不打,不打是打”的禅机。

说了半天您懂了没有?不懂?好,正中下怀。

《孩子王》的原著里,阿城认为教育是应切合实用的,教条式的灌输,只能维持虚伪浮夸的教育形式,对孩子们是有害无利的。

“我”第一次走进课堂教书,叫学生拿出课本来,才知道学生没书,上学没书,当官的没印,还真够新鲜的。

孩子们没书,表面是缺纸,其实陈校长的写字台前,就一大堆批判的学习材料。全国十亿人民人手一本毛主席语录,印得比字典多万倍,所以“我”一听孩子们没书,马上奇怪地去找老陈(以下是阿城原著):“国家为什么印不出书?纸多得很嘛,生产队上一发批判学习材料,就是多少,怎么会课本印不够?”老陈正色道:“不要乱说,大批判放松不得!有困难,我们抄一抄,克服一下……!”(以下是导演加出来的)——我抄起老陈台上的堆着的一本批判学习的材料翻了翻,看了看,老陈说:“拿去糊墙吧”,“我”冷笑了笑:“擦屁股也可以",老陈无可奈何的:“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在导演的心里,那些批判的学习材料,能够废物利用地擦擦屁股,还凑合着对得起那些造纸工人。如果体验过那种生活,或了解那种生活的,当然懂得其中奥妙,除此之外,不用跟老外说,就算你跟香港人说也没有人信!

山沟的学生抄字典?要是大英百科全书,不得抄一辈子?怎么令人相信?不信怎么能懂,不懂还不睡觉?还不风紧扯胡的溜之乎也?其实,戛纳的老外还不够幽默,送一本金字典多好!陈凯歌对阿城原著改动得最大的地方,是影片结尾之前的几场戏,原著是:“……第二天极早的时候,我回来收拾了行李,将竹笆留在床上。”(此地的所谓竹笆,可能只有到过云南山区的人才懂,连我也不知是何东西,照字面看,应该是竹篱笆,但铺床能用竹篱笆?或许就是广东人铺在床上的凉席一类的东西。)

陈凯歌讲禅说道

那种席也有用一片片竹子连起来的,因为“我”和老黑刚到学校的简陋的宿舍里——简陋到“我”一进门就来了句粗口:“我日他个先人。”宿舍里的床是公家的,可是竹笆却是私人的,人被调走,当然把竹笆带了走,“我”觉得过分,所以他被调走的时候,作者特别描写他,将竹笆留在床上这一笔。

趁了大雾,“我”扛着行李沿山路去三队,太阳依旧是白白的一团,走着,走着,“我”忽然停下,从包裹取出那本字典,翻开,一笔笔地写上:“送给王福,来娣”,看一看,又并排写了“我”的名字,再慢慢地走,不觉轻松起来……陈凯歌改成“我”在临走之前,把字典留在台上,写道:“王福,以后别再抄书了,也别抄字典了”,“我”走在雾蒙蒙的山里,又碰见个不声不响的牧童,如今他仍旧对“我”呆望了一阵,然后无言地走出镜,画外音传来一阵撒尿声,大有李白诗句中的“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的味道。明末清初的朱耷,因为明朝的覆亡,民生疾苦,曾经几年疯疯癲癲的在山中放浪形骸地云游散逛,哭笑无常,自己起了个名字也是哭之,笑之的八大山人。陈凯歌面对着他当前的环境又如何呢——把那些封建的,腐败的,翻来覆去讲经传道的庙堂,和庙里的老和尚,放把野火烧掉,于是剧终前,山上有火,眼中有火,心里也有火,心中也许正在诅咒:“我日你个先人!”

陈凯歌的电影里叫人想得太多了,说的也太深了,跟观众们讲禅说道谁能看得懂?就算看得懂,谁又有耐烦心儿去看?尤其如今香港的观众们,看惯剧中人撒尿和泥,放屁崩坑,编导们又为叫观众们笑一笑,甚至叫大明星吃屎!谁还听人讲道理?看陈凯歌的电影,要有焚上一柱清香,听人弹古筝的耐心,看香烟缕缕,瞬息万变,听琴音铿锵发思古之幽情;然后,口中默念着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心里想着庄子的物我冥合,与骷髅论辩,秋水共语,和大鸿展翼,蝴蝶齐飞。哎呀呀我的老天,谁受得了?因为他用镜笔简意繁,经常一个场景,可以不移不动的两百多尺,两分多钟(香港的广告片,二十秒三十个镜头),视野大,境界高,比如说,“我”领导着由他填词,来娣作曲的那只歌,在落日余晖中,地平线只有四分之一(陈凯歌拍落日的画面,经常如此),一大群孩子坐在地上不动,活像副呆照,远人无目,当然看不见嘴型,一如画外音,唱道:“一二三四五/初三班真苦/识字过三千/毕业能读书……”接着又是:“五四三二一/初三班争气/脑袋在肩上/文章靠自己。”歌词可真不咋的,又和主题不吻合。以前,卜万苍导演拍四季歌,每段四句,四段一十六句,卜先生四句一个镜头,已经看得人坐立不安。何况一个镜头一唱到底!其实你要真走在山头上,远远的听见一群孩子在唱歌,不也是如此吗,又没带着望远镜,哪看得见他们的面目表情,为了这个镜头,和几个朋友们抬杠(争论),他们说:以前上海人叫“看戏”,北京人叫“听戏”,闭着眼睛琢磨台上的角儿们行腔吐字的味道,如今连立体电影都有了,还叫人闭着眼睛听电影?有冇搞错?

我宁愿看梅艳芳教周润发跳舞了,舞得狂,唱得热,发仔活泼,芳姐活泼,镜头也活泼。

骂人不带脏字

我跟张仲文大概有三四年不见了,看她一别如故的样子还真是养颜有术,她才一落装由皮包里拿出块小镜子照了照,取出块面纸轻轻地拭拭额头汗,然后,轻启玉齿:“好,《孩子王》真好,凯歌真有两下子,看他的电影,像看他吟诗、作画。听吧!诗中有画;看吧!画中有诗,跟饮茶似的,要慢慢品,所以一般人叫品茗,牛饮可不行。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位第五代导演还真了不起,你们瞧见了没有,在《孩子王》里,他骂人不带脏字。”大家都奇怪地望着她:“喏,不是孩子王教书的不照本子办事吗?后来不是来了个干部么?那干部坐在陈校长的台子后,由天窗透进来的太阳正照着他。孩子王一进房间,他仰头看,有点耀眼,把头上的帽子摘了摘,露出光头,锃光瓦亮的,连苍蝇都站不住。最好的是,他还故意地用手在脑瓜顶上摸了两下子,生怕别人不知他是个无发(法)的,又一次回头仰望房顶上的天窗,拧了拧眉,挤了挤眼儿,露出一副羞光怕日的德行。陈校长马上会意到,忙拿起插杆儿跑到室外,把天窗放下,于是房里黝黑,那位干部同志既无法也无天了,您看这不是骂人不带脏字是什么?比石挥在《我这一辈子》里大骂你亲娘奶奶,要含蓄得多,也深刻得多了。”

刚说完,她回头看了看我,问我看过《孩子王》没有,我说看过,她说:“有一个镜头我不明白,山坡上有几十棵烧焦了的树干,陈凯歌在剧终之前,一个镜头又一镜头,忽而仰,忽而俯的拍个没完,描写什么?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乍看也不明白,但我相信凯歌一定是言之有物,回来重看了阿城的《孩子王》,可也找不到跟那些烧焦了的黑树桩子有关系的地方,于是又看了看《树王》,才明白他的意图。”

原来知青们要改造中国,使中国更伟大,所以要砍掉、烧掉以前的树,种上有用的树,这些没烧完的,就是经那些知青又砍、又烧的尸首,阿城在《树王》里这样写道:“……黑黑的立着,如同宇宙有箭飞来、深深地射入山的裸体,只留下黑箭尾在外面,大家都有些悚然……”

我说:“可能陈凯歌要为他们平反吧,于是把那些焦木,一一陚予生命,看它们慷慨激昂,听它们痛苦呻吟,有的挣扎,有的控拆,有的虽然回身蛇步地仆倒在地,但仍至死不屈。看得出有一棵粗粗圆圆的家伙,昂首怒目,咧嘴拧眉,暴露出一块块的胸肌,一如米开朗基罗的著名石雕一拉奥孔。再仔细想想,他们里面一定有很多在‘文革’中的冤案、假案、错案中被那场人为的野火,烧成这个样子的。您看吧,您一定看得出,哪个是周信芳,哪个是马连良,哪个是石挥、蓝马,哪个是上官云珠,昂首怒目的是吴晗,至死不屈的是老舍;您听吧,周信芳在唱:‘天上掉下无情剑,斩断夫妻两离分’,马连良在唱‘骂一声贼子真大胆,杀人放火走天涯’。假使您不懂美学家的移情作用,您不懂庄子为什么知道鱼之乐,您也就不能与乌鹊齐飞,与麋鹿共舞,那您当然觉得闷:因为您的心走不出大门,见不到天地,不闷等什么?还不睡觉?”这番话把仲文听得目瞪口呆,舌尖冰冷,半天才忽然像想起什么,说:“噢,对了,您这么一说,那几样哑木头还真像人,凯歌大概怕人看不懂,所以有的还给戴上个草帽。”

对于片中的那首主题曲(因为只有一支歌,习惯上都叫主题曲),我始终觉得与主题不合,假如改一下会更切合主题:

一二三四五/初三班真苦/读书没有书/笔录更糊涂/五四三二一/初三班争气/不再读死书/文章靠自己。

同时整首歌呆呆板板的只用一个镜头,我也不尽同意,就像王福念的那篇文章“我的父亲”,如果多加一些画面,观众会更容易接受些,主题曲可以用画面描述一些“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的道理,“我的父亲”更可以用画面现出王七桶扛麻袋时,力气有多大。

节奏一直慢悠悠

再加上原著里写“我”和王七桶如何认识的:“‘我’见他扛起两百斤的米包,行走如飞,一班人坐在卡车上,车一死火,王稀屎(王七桶的外号和周润发吃的老虎屎不同)一个人下车死劲地扛车帮,一车人如不知不觉般地仍坐在车里,车头轰几下,继续往前开,他便跑几步,用手勾住车板,自己翻上来……‘我’因为常出山,没有坐过几回车,所以车第二次陷在泥里时,便随他下车去推,车爬上去时,与他追了几步,他自己翻上去了;‘我’没经验,连车都没有扒上,他坐下后,见我还在后边跑,就弓起身子怪叫着……”,总比大家看一个大远景“听”戏好吧?另外,来娣夜晚在山路追“我”的镜头组合,我也觉得不大好,大远景接大远景,令人看起来有跳动感,很不舒服。凯歌的画面很定,从不推拉、横移,也许他知止吧,所谓知止而后有静,静而后能定,定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如果观众跟着画面的静止而入了戏,跟戏中人的喜、怒、哀、乐起了共鸣,当然是好,否则静、定、安之后,入了睡眠状态可不大好。

戏的进行,要有起承转合,快慢疾徐,有时静如处子,有时又动若脱兔;台风将至未至之时,草不吹,树不摇,静得怕人,一旦疾风骤至,雷鸣闪电,树石劈,洪流满地,如海门潮涌似万马奔腾,镜头也要如雨打沙滩坑坑点点,瞬息万变,要使观众目不暇给,胆战心惊。

但《孩子王》由始至终,节奏一直慢慢悠悠,观众不像在看电影,而像在参观一个摄影沙龙展,导演和摄影师刻意求工,每个镜头都想使观众永志不忘,但观众们太注意画面,反把戏忘得一干二净。其实好的电影,观众不会再有镜头感,就像一幅画使人看不出笔触是一样的,如果使人看出某一笔是神来之笔,那一笔反而跳出画外,离群脱众,成了全幅画的败笔。我倒不是说电影中的镜头长、节奏慢,就使人感觉闷,闷到要睡觉,其实镜头短、节奏快,一样感到闷。写此文时,我正在日本东京,听说《敦煌》票房收入已经快达日币四十亿,所以下了飞机第二天,就去看十一点的早场,戏的场面拍得可真不小,布景金碧辉煌,服装彩色缤纷,一会儿千军万马,在狼烟四起中狂奔而至,一会儿万马千军又在沙石滚滚中绝尘而去。不知张三打李四,还是李四打张三,反正乱打一锅粥的敌我不分,我们一同看戏的一共三个人,不到半小时,睡了一对半,《敦煌》还真把我们敦入黄粱一梦中。

再想到《孩子王》。对比之下,简直是牛髀与蚊髀,《敦煌》想去参加戛纳影展,恐怕连门儿都没有,可见好坏是比较出来的。如今香港每年制片的数量,几达二三百部;票房纪录超过千万港币的,一年也有个二三十部,但像《孩子王》一样被选去参加戛纳影展的,还没有一部!可能因为太多娱乐片,制片商们在商言商,不要奖品吧?

《孩子王》的原著,主张老庄哲学的“无为无知”,但仍比较含蓄,导演陈凯歌的主张就更落实、强烈,所以主张学生们今后不要抄书,连字典也不要抄!

宁愿下一代反朴归真,这大概是《孩子王》中导演所要说的话,我们的行话就叫“主题”,但不是直截了当地说,而是跟观众们打哑谜,一如问禅于长老,长老持棍便打,那人抱头鼠窜,长老曰:“打是不打,不打是打”。

据此,陈凯歌在《孩子王》中才有:“学是不学,不学是学”的道理,您不懂“禅”,岂不要缠到歪里去?

与陈凯歌谈改戏

看了两遍《孩子王》之后,很冲动,有很多问题在心里打转,马上和他联络。凯歌万万也没想到我会打电话给他,说真格的,我跟他不过在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的大会上见过一次面而已,只记得他高高的个子,留了一脸大胡子,和颜学恕站在一起,不声不响不大说话,反而他爸爸陈怀结倒见过几次,那时,还不知道他的公子陈凯歌也是位电影导演,果然父是英雄儿好汉。

电话里我告诉陈凯歌,我看过他的《孩子王》,我个人觉得很好,好过《黄土地》,也好过《红高粱》,为《孩子王》不参加西德影展拿去戛纳而很不以为然。

我告诉他《孩子王》正在香港的“影艺”上演,影艺是一间二百人座位的迷你剧院,生意差强人意而已,观众以青少年学生居多,文艺界的人也不少,和《孩子王》同时上映的有《鸡同鸭讲》和《公子多情》,那两部影片都拍很得热闹,所以场场均告客满,也许那些观众看不仅《孩子王》吧!看过也觉得是“鸡同鸭讲”了吧!

我告诉他很多影评说他不忠实原著,我看不然,他当然改了一部分,也看得出他把阿城的《树王》和《棋王》的意向也引入《孩子王》之中。他说:“是的,我和阿城很熟,一起在云南呆了好多年,我跟阿城对中国的道德观有共同的诠释。所谓‘道’,实际上就是伦理、纲常,是一定的社会秩序,‘德’就是维护道的程度,越维护这个道,你的德就越高,一般人叫德髙望重吧。

“中国所有的道,都是通过一定的文化形式去灌输,或文字,或口传心授去灌输,去流传的,以巩固他的道。所以我想,能不能有一个孩子不入这个道。因为每个人在正式接受教育之前,都有一段很天真的时期,就是知道没有太多关系的时期。我在云南看过很多山野的孩子是不念书的,可是他却比念书的孩子有更多的快乐,所以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书念得越多,越增加负担和痛苦,就要多思多想,就要忧国忧民,不念书的,生活倒反而平静得多。

“所以我觉得每人都有自己的另外一半,这孩子就是年青老师的另外一半,所以,他一听见是放牛孩子的声音,就去找他,可是找到了又没讲,要讲些什么,孩子又拒绝他,拒绝文化。所以,当他不按本子办事,被传统文化所拒绝的时候,被踢出课堂的时候,就写了那么一个字:牛底下一个水字。”

我问他:“那么,这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没有什么意思,可能那年青老师想起牛喜欢喝水的事,就弄了这么个字。如今,这个字不仅引起很多人的疑问,连最近一个替《孩子王》发行的美国大公司,也觉得很费解,因为原来的英文字幕上也没解释什么,就糊里糊涂的一笔带过。他们跟我商量了很多次,总觉得没办法说得清楚。我说,这是那年青老师无意中创造的,当然我并非鼓励谁去创造新意,实际上我想那老师临走的时候,不能把一些事情直接告诉给孩子们,所以,他借用自己遇见放中孩子的故事,就偶然变了那么一个字。”

我告诉他,我对于那些焦木的看法。他说:“我跟阿城在云南的时候,知道那儿实际生活中有一个习俗,因为山上的草长得很快,所以每年都要烧山,然后就有肥料出来。我们也不过只借这个由头,对文化创作方面有一个想法,希望真能有一把无形的火,把一些传统的旧东西烧掉,然后创造一些新东西出来。

“当时在视觉上看,就是这么一个想法,毫不觉得可惜,可是当我在二十年后又重到云南,我看到那些烧焦了的枯木,就感慨得多了。觉得那些被传统文化束缚的孩子们,在条条框框里成长之后,会不会变成了那种歪歪曲曲的样子呢?我们在拍摄外景的山区里,看到那些被乱砍乱伐后遗留下来的残迹疤痕,就联想文化大革命对人类的摧残,与对树木的砍伐是一样的。当初我们这些孩子们,就被下放到山区去破旧立新,砍掉成千上万没有用的旧树,如今想想旧是破了,新呢,也没立起来,有些地方又生出来七歪八倒的新树,可怎能和千年的苍松翠柏比?

“所以,我在《孩子王》剧终的时候,把那个放牛的孩子放在这片劫后残余的枯木里,就是想和那些在畸形教育制度下成长的孩子们,来一个比较。”

最后,凯歌向我提供了一个有关《孩子王》的新情况。他说最近法国有很多文章出来,包括《新浪潮电影笔记》杂志的一篇讨论《孩子王》的长文,他们认为这部影片虽然在戛纳没有得奖,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看法:‘我们认为这个片子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我们知道这个导演究竟在说什么。’这本杂志在美国也有,但是法文的,我只好等朋友把它翻译好了,再寄给您。”我说:“好,我看完一定告诉别的朋友们。”

拉拉杂杂地写了几篇有关《孩子王》的一己之见,也介绍很多朋友去看,看完之后,都异口同声地赞好。有一天焦姣打电话给我,说:“导演,我看了你的《天上人间》之后,马上去看了《孩子王》,其实本来很早就想去看的,不过看了几篇影评之后,就把看的念头打消了,呵呀,太好了,差点错过了。”

看今天报上的消息,《孩子王》在“影艺”上了六周之后,终于下片了,是《孩子王》的悲哀?香港观众的悲哀?抑或是香港电影的悲哀?百思不解。

观众对《孩子王》影片的高深莫测,当然都望而却步,可能唯恐“高处不胜寒”吧!

本文选自《银河上下》一书,由香港天地图书公司出版,文中略有删节,标题及部分小标题由编者所拟。(原载《天涯》杂志)

 3 ) 浅评《孩子王》有力的镜头语言

       陈凯歌的电影《孩子王》讲述的是下乡知青老杆在山村教学与学生之间从被轻视到信任的一个“孩子王”的故事。老杆在教学中发现学生不仅没有课本,而且初三的孩子却不认识小学的字,于是他开始不按课本上课,慢慢寻找合适的教学方式,但是这种“荒唐”的举动引起了上级的不满,于是老杆最终被赶出了这所学校。在这部电影中让人最为印象深刻的当属它的镜头语言,无论是有着独特角度的构图,还是富有深意的象征镜头,无不在显示着贾樟柯在表现人物思想和状态的技艺的精湛。
    首先来看下它的构图。《孩子王》中大量的远景拍摄符合陈凯歌向来喜欢的风格,与《黄土地》相同的是,它们同样在揭示了环境的同时隐喻着人物的处境。影片的开场就向观众表明事件的缘由,老杆被队长通知去初中教书,老杆处于画面左侧的阴影里,说话的另一人则在右侧的画框外,只有半露的双手和投在屋内的影子,独特的构图将老杆显得稍微神秘化,引起观众的好奇,阴影中的老杆在一开始似乎就处于一个“可有可无”的状态,暗示了此人地位的低微,为后来被赶出学校作了巧妙的铺垫。相似的构图在后面还有出现,当老杆与学生们商量砍竹子的事情时,陈凯歌用的是大远景,背景为看不清轮廓的大山,只有声音传入耳中,同一场景的大远景在最后老杆教学生唱歌时再次出现,虽然人物并未处在阴影里,但是人却只占了画面中的极小部分,这时人就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导演似乎想通过这样的画面来告诉观众人是渺小而无力的,无论是面对大山还是旧制。为了强调人的从属性,导演几次直接将人物排除的画框之外,只有空镜头的表现!老杆在山上碰到一个放牛娃,处于怜悯之心,他想要教其识字却被漠然以待,此时的老杆并没有被排除在画框之外,而是被前景与后景”吞没”,迷蒙的大山在后,山坡在前,当镜头缓缓往后拉的时候,人便被“吞没”,如此别扭的构图是来表现老杆在落后的山村教育的无力感。
      为了表现老杆被教育腐朽的旧制束缚和压制,陈凯歌不仅使用了独特的构图,并且使用了一次剪影拍摄,让老杆甩着两只空袖子舞动,这是意味着他被束缚了手脚,无法按照自己的当时来进行自己的教学工作,这种象征意味就显得明显了许多。
      来看下《孩子王》的视觉形象的构成,反复出现的有“窗户、”“石磙车”、“涂鸦”等,窗户和石磙车是为了表现老杆在进行自己的教学工作时被一些“条条框框”所束缚,在沉重的“石磙车”面前,他的力气显得可笑而渺小。老杆临走前,还专门给出了他关上窗户的镜头,这实际上代表的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希望教育制度能够有所创新,不再“束手束脚”。而涂鸦的几次出现则有不同的意义,老杆第一次上课时,黑板上的标示着“这是老杆”的涂鸦与老杆同处画框之中表现了学生们对于新来老师的不屑一顾,或者说是排斥和轻视。有一次老杆念学生的作文,这位学生的作文写得简单而且短小,伴随出现的是同学们的各种涂鸦,这其中还包括柱子上的脚印,这些涂鸦并非是说学生过于贪玩,而是从表面表现了基础教育的缺失,学生们无事可干,只好去画画了。画面语言在任何时候都比语言表现显得有力,曾经有人说过,能够用画面和动作来表现的,就绝对不让人物说话!
      在这部影片中,陈凯歌似乎很偏爱长镜头,减少了人为剪辑的痕迹,使影片的真实性和连贯性更加突出,能够让观众身临其境处于一个“第三者”的身份更加亲切地感受片中人物的思想和情绪。而让人物直接正面面对着观众则会产生一种观众与人物面对面交流的错觉,巴赞的电影本体论认为电影是对现实的纪录,那么人们感知电影内的世界是和感知现实生活的世界是一致的,它是与现实最为接近的一种艺术形式,所以这种面对面的方式就更加是观众有一种“即视感”,与片中人物更加亲近,能够产生思想意识上的交流,增加了二者情感上的沟通,进而引起共鸣。
      陈凯歌对于老杆被教育制度所束缚的痛苦显然是痛心的,片头片尾同样的大山,同样蜿蜒不绝的山路昭示着现实依然如此,难以改变。而他们急切地想要改变这一切,于是在片尾便出现了烧山的一幕,这一把火烧出的是他们的内心的反抗与呐喊!

 4 ) FIFF7 | DAY7《孩子王》拨开迷雾,识字之路上到处都是曙光

第7届#法罗岛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第7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孩子王》,下面为大家带来前线下放教师的淳朴有力的评价了!

夕颜:

陈凯歌真正意义的高峰。

曲有误:

喜欢这部的摄影,雾来雾去。

晓风与你残月:

陈凯歌电影里最擅长的还是摄影,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米米:

很好的片子,但是真的太隐晦了,很不容易让人看懂,相比之下那些深入浅出的作品却难得的可贵了。

Her Majesty:

摄影从《黄土地》的张艺谋换成了《顾长卫》,色彩细腻了许多,但构图依然极端。在说教育问题,但又远远不止于此。

不是兔槽:

没有书本的课堂和只凭誊写的字典。带着作者的哲思,从山中云雾眺望。循环的故事和反复的历史在警示,墙壁桌椅的涂画和人物在取景框里共存。

麻雀:

直接应用书面语对话,使谢园的演绎生硬失色不少,明显游离在外的生涩。“永远在事后”带有隐忍的批判,农村生活直观且有张力,而顾长卫的摄影意境沉淀,清新柔丽,增色不少。

法罗岛岛主:

当官的没印,念书的没书,老杆来时有雾,走时有雾,王福的作文里也有雾,雾里摸索了半晌终究是末路,那一句老师,大大咧咧的来娣都撑不住的,千千万万知识分子在呐喊啊,顾长卫摄影的红色刺目又冰冷。

果树:

看见陈凯歌也挂名了编剧之后就预感不妙,果然,影片结构没问题, 但好多细节上的台词太别扭了。电影很慢,有种没来由的忧伤与压抑感,这应该是有意为之,所以还算其到位的地方。构图上很多大远景,对整体氛围的营造作用很大。

飞檐:

它同时带给你潮湿氤氲的感动与无以喘息的沉重,山川静默之美与人与人之间惺惺相惜的理解依然让人动容。然压抑与沉重尤在,“抄”下去是同意并接受“被驯服”,而不“抄”却也依然面临着颠沛流离的个人命运。历史的一部分依然在轮回,相似的对抗依旧在发生,谁又能在时代的考题里幸免作答?顾长卫在这里似乎到达了他的美学巅峰。

我略知她一二:

这世界上的事情真说不清,人能干什么,说不清楚。不仅说不清楚,还不能说,时代不能说,对错不能说,你不能说,我不能说,他不能说。能做什么呢?我吃饭,我上学,我睡觉,我做让做的事,我做好人做的事。我作为一个老师,什么都知道,却没有按课本教书,因为我知道什么有用什么没用,那知道什么对什么错又有什么用呢?就算现在对的东西,以后就一定不会错了吗?所以我想教给你们从别的老师那里学不来的,如何做人,如何做自己,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人,一个真正的自己。我想我可能永远不会是一个好老师,但是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学生,你们的未来还很长,那条路上到处都是曙光。

Pincent:

人和树,树和路,路和土地→教师与孩童,孩童与教育,教育与国家。一部在摄影美术上有装置艺术意识的电影:点满红烛的教室,透着蓝光的板书,图腾一般的肖像简笔画(学生知道在旁边画上一辆坦克),方方正正且大得快占满整个黑板的“上学”二字,反骨朋克的爆炸头,教务处里黯淡的黑,被门框构图挤压或只配蹲在地上的文化人,站姿木讷如稻草人一般的指路人,站在竹竿边瘦得像竹竿的劳动人,雾中远景的课外活动,通红而失真的黄昏,大雾盖住前方的路。去与回,去时这条路是武侠片的感觉,充满可能性,回时这条路是惊悚片,到处都是尸骨。关于这个国家对孩子的教育,在几乎同一年阿巴斯也拍山村绵延的小路,而陈凯歌一把火把它彻底给烧了。如果《死亡诗社》里基汀教授站到这里课堂的桌椅上,大概体制提供的课桌椅早就塌了。

了却烟硝:

说到这里又开始丢人了,这是我第一次看陈凯歌导演的作品。之前老早就经常听别人说他作品的故事情节老是很空洞,但这部看下来倒没这么觉得,反而觉得其中蕴藏了很多深层的东西。

乍一看影片就是讲一个被下放的知青教师如何一步步和学生建立良好关系的故事,但仔细看会发现这只是影片最浅层的东西。从学生王福身上,我们能看到的是那时候部分孩子对于知识的无限渴望——这真是让现在的我们形影相绌。还有是那个戏份不多但让人印象深刻的女人来娣,王福一句可能并没有太上心的“老师”竟把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特别自我的女人搞得眼泪直流,这是独属于那个时代的记忆,一种被迫妥协于现实的无奈和苦涩,让人动容更让人沉思。

还必须要提的就是凯歌导演电影最吸引人的特征——摄影。这里就想到前几天看的《我和我的祖国》:只要你仔细观察你就发现,凯歌导演的《白昼流星》的影像风格是完全独立于另外六部的,美轮美奂的摄影风格完全不是其他几部能够达到的高度。而在这部三十多年前的老电影里,这种风格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原本一个看上去可能有点小家子的故事,竟然有着如此壮美的摄影和构图,多少帧的画幅都是现在许多电影无法企及的,顾长卫对颜色的大胆运用不得不让人倾心。

#FIFF7#DAY7的主竞赛场刊评分稍后会在广播中为大家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5 ) 与陈凯歌谈《孩子王》——李翰祥《我看〈孩子王〉》节选

看了两遍《孩子王》之后,很冲动,有很多问题在心里打转,马上和他联络。凯歌万万也没想到我会打电话给他,说真格的,我跟他不过在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的大会上见过一次面而已,只记得他高高的个子,留了一脸大胡子,和颜学恕站在一起,不声不响不大说话,反而他爸爸陈怀结倒见过几次,那时,还不知道他的公子陈凯歌也是位电影导演,果然父是英雄儿好汉。
电话里我告诉陈凯歌,我看过他的《孩子王》,我个人觉得很好,好过《黄土地》,也好过《红高粱》,为《孩子王》不参加西德影展拿去戛纳而很不以为然。
我告诉他《孩子王》正在香港的“影艺”上演,影艺是一间二百人座位的迷你剧院,生意差强人意而已,观众以青少年学生居多,文艺界的人也不少,和《孩子王》同时上映的有《鸡同鸭讲》和《公子多情》,那两部影片都拍很得热闹,所以场场均告客满,也许那些观众看不仅《孩子王》吧!看过也觉得是“鸡同鸭讲”了吧!
我告诉他很多影评说他不忠实原著,我看不然,他当然改了一部分,也看得出他把阿城的《树王》和《棋王》的意向也引入《孩子王》之中。他说:“是的,我和阿城很熟,一起在云南呆了好多年,我跟阿城对中国的道德观有共同的诠释。所谓‘道’,实际上就是伦理、纲常,是一定的社会秩序,‘德’就是维护道的程度,越维护这个道,你的德就越高,一般人叫德髙望重吧。
“中国所有的道,都是通过一定的文化形式去灌输,或文字,或口传心授去灌输,去流传的,以巩固他的道。所以我想,能不能有一个孩子不入这个道。因为每个人在正式接受教育之前,都有一段很天真的时期,就是知道没有太多关系的时期。我在云南看过很多山野的孩子是不念书的,可是他却比念书的孩子有更多的快乐,所以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书念得越多,越增加负担和痛苦,就要多思多想,就要忧国忧民,不念书的,生活倒反而平静得多。
“所以我觉得每人都有自己的另外一半,这孩子就是年青老师的另外一半,所以,他一听见是放牛孩子的声音,就去找他,可是找到了又没讲,要讲些什么,孩子又拒绝他,拒绝文化。所以,当他不按本子办事,被传统文化所拒绝的时候,被踢出课堂的时候,就写了那么一个字:牛底下一个水字。”
我问他:“那么,这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没有什么意思,可能那年青老师想起牛喜欢喝水的事,就弄了这么个字。如今,这个字不仅引起很多人的疑问,连最近一个替《孩子王》发行的美国大公司,也觉得很费解,因为原来的英文字幕上也没解释什么,就糊里糊涂的一笔带过。他们跟我商量了很多次,总觉得没办法说得清楚。我说,这是那年青老师无意中创造的,当然我并非鼓励谁去创造新意,实际上我想那老师临走的时候,不能把一些事情直接告诉给孩子们,所以,他借用自己遇见放中孩子的故事,就偶然变了那么一个字。”
我告诉他,我对于那些焦木的看法。他说:“我跟阿城在云南的时候,知道那儿实际生活中有一个习俗,因为山上的草长得很快,所以每年都要烧山,然后就有肥料出来。我们也不过只借这个由头,对文化创作方面有一个想法,希望真能有一把无形的火,把一些传统的旧东西烧掉,然后创造一些新东西出来。
“当时在视觉上看,就是这么一个想法,毫不觉得可惜,可是当我在二十年后又重到云南,我看到那些烧焦了的枯木,就感慨得多了。觉得那些被传统文化束缚的孩子们,在条条框框里成长之后,会不会变成了那种歪歪曲曲的样子呢?我们在拍摄外景的山区里,看到那些被乱砍乱伐后遗留下来的残迹疤痕,就联想文化大革命对人类的摧残,与对树木的砍伐是一样的。当初我们这些孩子们,就被下放到山区去破旧立新,砍掉成千上万没有用的旧树,如今想想旧是破了,新呢,也没立起来,有些地方又生出来七歪八倒的新树,可怎能和千年的苍松翠柏比?
“所以,我在《孩子王》剧终的时候,把那个放牛的孩子放在这片劫后残余的枯木里,就是想和那些在畸形教育制度下成长的孩子们,来一个比较。”
最后,凯歌向我提供了一个有关《孩子王》的新情况。他说最近法国有很多文章出来,包括《新浪潮电影笔记》杂志的一篇讨论《孩子王》的长文,他们认为这部影片虽然在戛纳没有得奖,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看法:‘我们认为这个片子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我们知道这个导演究竟在说什么。’这本杂志在美国也有,但是法文的,我只好等朋友把它翻译好了,再寄给您。”我说:“好,我看完一定告诉别的朋友们。”

 6 ) 被低估了的陈凯歌作品

今年因为《无极》和“馒头事件”,陈导臭了街。昨天复习他1987年的《孩子王》,不由想问:都是一个人,差别怎恁大呢?
    
    《孩子王》没得到什么大奖,不像同时期张艺谋的辉煌,这熊那熊的。但是我被深深打动,而且想想看,1987年啊,20年前的东西!
    
    应该说该片的成就不仅在于陈导,还有谢园、顾长卫和一班团结上进的人马,更在于阿城的小说原作。我大概在20年前看过小说《棋王》,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电影里谢园说到他有个同学的妈靠糊火柴盒养家,4毛5一千个盒儿,我一下子就想起棋王王一生他妈,鼻子就一酸。阿城是个人物,听说他后来住了外国,自己打理生活,车也自己修,啥也自己搞,听起来跟健康的欧美人没区别,非常佩服。
    
    孩子王的教育方式也让我不由想起《死亡诗社》和去年的《放牛班的春天》,人道、自由化的老师对抗沉闷保守专制的系统,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文革时代在偏远地区知青的生活,以及与当地人的关系;这我又不由想起王小波。
    
    知青们的语言挺有意思,听口音好像这班知青都来自陕西,大概是西安电影厂的一个记号,只有泼辣的女厨子来弟像江苏人-影片里一个亮丽不可或缺的角色;当地人讲的是云南普通话,是不是真正的当地(勐腊)普通话就很难说了,但口音给人的感觉还是贴近事实的。谢园不是陕西人,让他说北京味儿的普通话其实就好,他的陕西口音不够真实。但是瑕不掩瑜。
    
    因为看的是DVD,电视的屏幕尺寸不够大,对于远景长焦长镜头不是很合适,看着闷。顾长卫那班人好像很喜欢这种构图,长焦,不说话,没音乐只有环境噪音,唯美。在我看来总是做作,尤其对于电视的小屏幕。直到贾樟柯的《站台》,这种拍摄手法一直受到艺术导演的青睐。我特别受不了一条:老是没机会看清楚男女主人公的脸长啥样儿。再后来老顾自己的《孔雀》就不一样了,该长焦长焦,该特写特写,画面就流畅多了。就是,搞艺术没问题,千万别跟老百姓过不去。
    
    也就这么点儿小毛病。
    
    是不是因为《孩子王》没拿大奖,在跟老谋子的名誉竞争里落了后手,陈凯歌就受了刺激?有人这么说过,我没有。希望陈导不是那么低级趣味的人。在《孩子王》里我看到谢园看到精美的电影构图,被阿城的故事感动,我没有直接看到的是陈导,但是没有他的专注和智慧,这个电影不存在。

 短评

叙事颠三倒四,原著的很多意思都没表达清楚,怎么插了几个又长又空的镜头就成神片了,太瞎…

6分钟前
  • 肖浑
  • 还行

陈凯歌最佳。1.对传统教育模式与文革政治运动的刻骨讽刺,抄更大字典的理想,预先写作文的打赌,“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呢……” 2.固定机位为主,大量大远景镜头,调转[黄土地]的“大地挤人”边缘化构图,天空总是将人压迫在画面下缘。开篇与中间的两次延时摄影,昏黄、紫红与青蓝的苍空,看不透的无尽雾气……顾长卫的摄影功不可没。3.声音设计绝佳,声画分离、画外空间、音桥与穿越时空的隐喻性声响,恍若一个出不去的迷阵。4.台词的确稍有不自然,不过表演很有感觉,表面懵懂呆愣,内心却渐如明镜,体认到虚无的时代宿命,一如夜晚残破双镜中的二重自我。5.来娣的那声猝然的尖叫,将桌上的书卷推到地下,如此诡秘而凄然,还有那个下降镜头里黄土上的小碗。6.坐塌的桌椅,大有内容的涂鸦,烧山。(9.5/10)

11分钟前
  • 冰红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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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小谋子拍摄了《红高粱》,陈张二人正式分道扬镳。第五代的思想美学开始分代不同。本片中顾长卫的固镜远景摄像风格突出,陶经的录音亦是。在转向商业制作之前,第五代的整体意蕴如同老杆面对学生时龇牙咧嘴毫不顾忌的无声微笑,“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15分钟前
  • 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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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影节修复版。现代主义作者电影。在“没有表”的密林深处,是空间对时间的胜利,是“铁屋子”,是中国文化的“超稳定结构”,更是启蒙的溃败。牛在上,水在下,正如学生教老师如何上课。这里的历史是循环的,就像“从前有座山”的叙事圈套,天天抄书却没有出路。结尾,被焚毁的枯木群疑似人形,让知青一代窥见自己:浩劫后如何重生?制度外的牧童才是希望。画外声音总在召唤,但愿,出门一笑大江横。

17分钟前
  • Y2K-nostalg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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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分。资料馆打卡。如果有空还是去看书吧。非常艺术的电影,镜头和构图确实漂亮,隐喻和暗示也设置得挺好。班长的刻板重复,老和尚的故事循环,没有课本但有大量其他资料,自创的水牛,扭曲的树干,烧遍的山火,都有意味。但情节感觉都飘着,明明很简单的事情,非要拍的故弄玄虚,撑不起来想表达的对于教育文革农村的宏大主题。没有书是环境的问题,但不按规范流程上课也不是啥好事,啥都不抄也不是正常的学习。记录事件总要在发生后,这个点怎么融到整体里get不到。

20分钟前
  • SHH豆
  • 还行

摄影和构图太棒,想到了《雾中风景》,拍出了一种诗意而深远的味道,充满了意象和细节,最后的定格、大火与画外音,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刻苦的孩子上着没用的学,怀着希望却无人帮他们引向光明,个人力量难以对抗固化的体制,无力且无奈,那是一个悲哀、荒诞而让人绝望的时代,谢园就是我想象中的老杆。

24分钟前
  • 尉迟上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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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小说,《棋王》第一,《树王》第二,《孩子王》第三,改编而来的电影也是一样,《棋王》比《孩子王》要好。当然,顾长卫的摄影还是要加分的。三分半

26分钟前
  • 方枪枪
  • 还行

终于补看。有一天和朋友聊起当下中国电影的症结何在,我们一致认为是所谓东方灵性的消散。人的概念慢慢地在追求理性的道路上符号化、规则化,不再敏感,渐次钝重。中国电影的今日,其实更根源的东西,与文学、电影都无关。第五代电影人的时代真是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做一件事就闷头做到极致,善哉。

29分钟前
  • 未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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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字典的倔孩子让人看了想哭。哪怕他的未来只有一条路,他依然想抄那些字,学会认那些字。“上”、“学”,黑板上两个字比任何时候都让人揪心。陈凯歌早期作品,它的名字叫红。那片橙红的天空,那片橙红的土地...

33分钟前
  • 同志亦凡人中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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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喜欢喝尿,不是因为喜欢喝尿,是因为它喜欢吃咸。王福抄字典,不是因为爱抄字典,是他早已失去语言。老杆怯生生的走在小路上,四下游荡的薄雾让他喘不上气。老杆孤零零的站在山谷里,漫山遍野的红色让他睁不开眼。老和尚的故事不断循环,孩子们注定没有明天。闹是没有好下场的,但是不闹就只能喝尿。

35分钟前
  • 拔剑四顾心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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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牛下水”的异体字很有意思,有批评文献指出陈凯歌这里通过强调男性与便溺引出了“自然”,从而遮蔽了原应讨论的性别政治。我觉得这个字,倒是更多地内蕴了反向启蒙的意味:识得许多字的知青因为劳动而将原来的“牛”写成了“上牛下水”。全片讲的主要是文革时代的教育问题,我们可以看到学生们如何机械地抄书而不识字,如何机械地复制老师的复述语句。文革时期的主体塑造方式,恰恰就是无意义的反复征引。在思想如此贫瘠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只能陷入“从前有座山”这种循环的时间性中(由此时间失去意义),等待被无尽辽阔的空间吞噬。但王福从弱到强的对时间性的感知能力,以及挣脱复制,学会从经验出发诉说自我和书写自身的转变,宣告了教育机制的朽坏和知识分子启蒙大计的失效。结尾的枯木和大雾,就诉说着某些人的无奈与迷茫。

38分钟前
  • Derrida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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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黄土地》一样结尾最强悍,但仍然没什么感触。正好下午还看了《告白》,突然翻到热评豆友「未亚」这句“...东方灵性的消散。人的概念慢慢地在追求理性的道路上符号化、规则化,不再敏感,渐次钝重。”感觉未得言表的话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说光了,两部观罢的混沌思绪也瞬间明澈相通。舒心。

43分钟前
  • Ocap
  • 还行

8.4 故事很大一部分得力于阿城,电影确也还原出对弊病的反映,但是和这种木讷、朴素、机械中带着灵性的感觉相比,只着眼于其中的教育问题或者政治批判,才是小家子气了,这和我对原著的感觉如出一辙,除了大量定位长镜把节奏变慢之外,其他的感觉都和原著像极了。那一段著名的写父亲的作文,让演员用不标准的普通话略带生硬地朗读出实在太过适合,这才是影像较之纸面不同的地方。摄影和音效共同营造、开辟出了一个广阔的空间,却不空洞,反而洋溢着感情。那片饱受创伤的黑板竟如海洋一般蓝,与深山绿树、氤氲雾气相呼应,成为现实主义中的抹抹梦幻。

48分钟前
  • 失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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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4重看;有阿城原著打底,故事自然是极好,人与景的自然融合。镜头唯美(顾长卫居功至伟),大远景,固定机位,构图好到令人惊叹,雾景、窗框与镜像的视图有灵魂悸动感;迷蒙远空压迫下沉默的人群,一切都“没用”,一切都“事后才被记录”,所有的不无青涩生硬的隐喻在此片的探索中表现为某种诡谲气氛,实在是被低估的佳作,堪称我最喜欢的陈凯歌作品。但阿城对电影的改编是极不满意的(“看得如坐针毡”),认为最大失误就是台词采用原著对话而失去生活味,电影对白应该将文还原成白话才对头。

52分钟前
  • 欢乐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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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一件事情永远在事后,这个道理是扳不倒的。牛逼的镜头,鸡狗都叫了,有人来支书家了,不过只有影子入画,左边是支书,右边是门,递烟吐烟,加上人物对话,还有一种政治惊悚,极尽复杂人物关系

56分钟前
  • 深夜的阿斯伯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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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房零拷贝,奖项金闹钟,少年凯歌孩子王,百花深处电影梦

57分钟前
  • 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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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陈导着实难理解 好好的一个小清新故事 非得绕着下乡知青的自我认同问题搞得苦大仇深 但又没法把问题探讨出深度来 结果实验性的镜头用在那点地方就显得用力过猛 当年老师说这片幼稚 大抵也没错 不过顾长卫的构图和运动配合着西南风光还是很好看的

1小时前
  • mikahol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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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檐低矮,山色空蒙;以镜头论,是陈凯歌最好的作品,也是第五代导演最好的作品。

1小时前
  • 芦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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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歌自己渺小的时候 他的电影就伟大了

1小时前
  • 哪吒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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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歌这辈子的巅峰,《黄土地》被吹的意义大于实际,《霸王别姬》这种三俗故事受众面比较广,《和你在一起》中规中矩,其它片子不入流。只有这部孩子王老实牛逼

1小时前
  • 左胸上的吸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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