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在这世上都如同浮尘,总是一些具有重力的身外之物,比如家庭,职业,理想等等,让我们稳稳地贴地生活,并产生一种天长地久的幻觉。是幻觉都要破灭,在新的重力产生之前,不得不体验失重,飘忽,被恐慌填满。此片展示了这种境遇。 97年春天,英军撤出香港,华籍英兵家贤和曾经的下属等5人在不惑之年失业。过惯了纪律生活的军人突然脱离了部队无所事事,也没了收入,在一起还是过着从前的军事训练生活,其他4个人习惯性听家贤指挥,间歇出去工作,又适应不了外面的世界,从享有尊敬的军人变成了社会接纳度极低的无业老阿叔,心理落差巨大。 主角家贤是沮丧是翻倍的,不仅因为他从前是个“沙展”(小队长),拥有军官身份,更因为他对这身份有极强的归属感和使命感,希望能在战场上实现自己的英雄梦。香港没仗打,报名福克兰战争被拒,他自己也大致知道这梦想是虚妄的,可至少在军队里,这个梦还可以名正言顺做下去。 触目都是荒芜。和父母的每一次会面都是谈钱,要他挣快钱,要他跟着弟弟家璇加入黑社会,要他供楼。家贤说,记得小时候,爸妈教我们做人最重要脚踏实地,现在就叫我们不要那么忠直,最重要赚钱。原来不止香港变,连最亲的人都变了。他不是一直都受市侩丑陋的教育,从小父母叫他学好,长到37岁却嫌他不够坏。出生成长生活的地方即将面临巨变,理想破灭,连父母形象都倒塌。所有从前深信的东西都被炸成了废墟。迷茫,加上生存的重压,他随家璇进了黑社会。 家贤说,我跟弟弟一向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知现在为什么会走到一起。哥哥是军官,弟弟是小混混,现在哥哥落魄要靠弟弟混口饭吃,可想内心耻辱。家璇的黑道大佬小荣哥说,如果一个人天生是好的,要教坏他,不会坏到哪里去。家贤就是这样教不坏的好人,因为教不坏,所以格外尴尬。 有大把戏份是关于家贤和家璇的对比。家贤替兄弟们付饮料钱,家璇则为一班人偷太阳镜,博得赞赏;车内有恶棍女学生,家贤只是站起来却无可奈何,家璇则把她丢下车,以暴制暴得到崇拜。反正家贤总是输,而且永远格格不入。家璇去杀人,没法回家,家贤很居家地说,你不回来,菜都冷了。他就是想不到家璇肯定是去做那些暗黑勾当了。还有个细节:他们抢了银行后,受到小荣哥打骂,家璇服从管理,家贤则一脸你又不是我长官凭什么的表情。家璇就是那个世界的人,家贤替黑道工作始终是意志和行动分裂,自我认同感越来越低。 就是这样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可以联手做同一件事。目的却不一样:家璇提议抢银行,表里一致就是捞钱。家贤同意抢银行,表面是随大流捞快钱,本质上还是要上战场,当英雄,继续过去的幻梦。6个人在游戏的地方实战训练是黑色幽默(片中有大量黑色幽默,很多利用了“官”与“贼”身份的混淆、互换,另有典型比如5人去看解放军进城,仍把自己当成军人行礼,却被当成古惑佬抓进警局,),酣战时一群人咿咿呀呀地从他们身边路过,此时家璇说的话嘲讽之极:我们练习还用得上,他们练习做什么?喂喂,这本来就是玩的地方好吗?本来他们已经有一刹的清醒,意识到这是一个游戏之地,家璇的话完全是从梦中醒来又睡过去。 抢劫之前家贤和家璇的态度又表现了两兄弟对此次行动的认知分歧。家璇看到家贤安排部署时威风,把他当黑道大佬崇拜,其实家贤只是用部队里那一套发号施令,潜意识里他是当成捍卫正义的战争去打仗了,所有凯旋归来的细节他都想好了!结果,这次抢劫行动说成功不成功,说失败也算不上失败。半路碰到另一伙抢劫的,阴差阳错得了那伙人抢来的钱,算什么呢?最让人失望不是一败涂地,而是准备好决一死战,到头来一场乌龙而已。几个人发现家璇有枪要他扔掉,家璇先不肯,终于在家贤的逼迫下扔了,其余5人一起欣慰地鼓掌。本是销毁罪证,看起来却没有这种感觉,倒像是家长成功地教育了叛逆的孩子。他们是专业军人,业余劫匪,做了坏事,骨子里还是守法良民。打劫了,有钱了,日子就好过了吗?没有。这不仅是因为Bobby死了,还因为他们是守法良民,无法享受赃款的快乐,只能承受赃款的负累。Bobby的死就像全片的氛围一样,悲壮又滑稽。 接下来,家贤就面临了小荣哥的女儿对他的爱情。家贤喜欢什么样的女性前面也交待过一笔。Bobby站岗时,老婆来送便当,家璇对家贤说话,大意是你想要但没有的人家都有了。说明家贤喜欢的是宜室宜家的,而阿珍是个能抢银行的女流氓。她对家贤的感情也有走投无路的成分吧,失去了那笔抢来的钱,老被男友阿Joe打,又跟爸爸不对付。是从阿珍开始感到,每个人的处境都不容易,桀骜的阿珍也会被打得很惨,小荣哥去找女儿时,在整栋楼里上上下下找不到,镜头从下往上拍,整栋楼就像一口井,深不见底的压抑。陈果好像特意让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但凡有人威风点,必然要让他失意。所以我们会看到小荣哥有小荣哥的脆弱,后面出现的,逮捕家贤们的执法警官会被上司骂成猪头。 影片中人人都有末世心态,可是大环境又是一片歌舞升平,5个人去Disco找杀Bobby的一伙人寻仇,是这种反差的浓缩。一场戏是DJ用一种亢奋的声音说,各位殖民地的朋友,再过几日我们就成为中国香港公民,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让我们左右摇摆,送旧迎新……听起来喜庆得像过年,可这语言传达出的恐慌,搭配纸醉金迷的气氛,一堆堆无表情的浮艳鬼影,格外具有张力。 同时,在Disco里,几个老阿叔先是直接受到年轻人的嘲讽,然后观赏了两队古惑仔劈友,杀Bobby的那班人却没有出现。新鲜生猛的血腥场面本应由自己去完成,现在只能平静地坐着,感受着年轻人喷薄而出的荷尔蒙,没有找到该劈的人是一层失落,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又是一层。那也只好举起双手,加入狂欢的人群,哪怕看起来笨拙,开心一时是一时吧。只有当下的开心是真的,后来在家贤追踪逃跑的家璇时也有这样一笔。堵车时放起了漫天烟花,反正前路也受阻,不如停下来好好享受这一时的美丽吧。Disco里灯光妖异颓靡,叫人麻醉了自己,而烟花那么壮观,叫人忘了自己的渺小身躯,也容易感到人世茫茫。 小荣哥说,家贤,你留下帮我手吧。现在一夜之间什么都是新的,连香港都好像一个BB仔一样。家贤,我和你都是老BB了。家贤等5人苦于在这个雨打风吹的时代没有钱,而坐拥了财富的小荣哥,他的苦恼程度并没有减少。一直努力地想要跟上形势。车上的特区区旗和国旗,室内装饰的大幅人民币,张口就是“唱支山歌给党听”。除了用功地抱大腿,作为一个时代巨变中的有钱人,他还能怎么样呢?前途一样未知。手下逐渐减少,旧人已无,面对簇新世界束手无策,对旧相识家贤也难免产生留恋,甚至,还有一点惺惺相惜。 家贤噩梦后发狂的一场戏,给了他两个理由,一是父亲打电话来只知道催他还贷供楼,亲情冷漠,现实逼仄。二是让他喝了酒。之后让他砸烂玻璃,大吼我是谁,把对内心的拷问完全外化,自我迷失到极点,已酿成强烈的毁灭欲。 然而此时的家贤,所有能产生重力的事物就只有曾经的下属,一班曾结伴失业,结伴抢银行的落难兄弟。经过现实的挤压,我们发现家贤没有变,从前凸显的是英雄主义,要为了一个崇高的事业上战场,后来去找阿鹏和Gary,要他们帮寻拉链和家璇,凸显的是集体主义,所谓“兄弟们一个都不能少”。他真是一个天生的军人,可惜生错了年代。当他发现硕果仅存的两个兄弟都离他而去,“现世之网”就彻底被解构了,他在回程的途中几欲哭泣,用力把头盔甩入海中。这个世界从此再也没有什么是他的了,他就是一个被遗弃的人。 在饭店枪击小混混的一场戏,虽然拍得露,但因为前期发酵到位,因而不显得突兀。他持刀砍人和独处时挥刀的样子经过快速剪辑,证明行动有渊源,这是显性的。隐性的联系是,他作为一个被遗弃的人,混混们的挑衅和无视加重了他的这种感觉,加上一直没有得到释放的毁灭欲,酿成暴力。这场暴力戏还让濒死场面和过去的美好形成对比,形成张力。而且,这场戏还隐含着的张力是,曾经视若珍宝的军刀用来手刃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流氓,用来完成正义(寻找兄弟)的枪,则击穿了小流氓的脸颊。本来富有仪式感,具有庄重性质的东西,到头来都只是发泄了自己的暴躁。很讽刺。 结局中,家贤打一份寻常工,依旧勤恳老实。阿珍从英国回来,路遇他想认他,他假装从未与她相识。就像小荣哥叫他帮手,他也没有回去。本来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只是混乱时期不小心同行过一段,时局安定下来,各走各路,也没必要再有交集。家贤摆脱了阿珍纠缠,面露喜色。他们是曾经的痛苦,过去就好。 家贤的韧性也就此展现出来。影片中对小人物的坚韧多有表现,有的甚至表现得很夸张。如开出租的阿伯,学生妹丢了卫生巾在车上,他坚持不懈地找她们,声称不会放弃,结果真给他找到,糊她们一脸屎。正常的,就比如Gary说自己作为香港唯一的跳伞教练,沦落到当警卫。虽然薪水少一大截,起码不用工作十二小时,这里有山有水,几好啊。家贤推着送水车轻松自得的样子,让我感慨,到底是香港电影,峰回路转,落到生存上,凡俗的生活成为最终的救赎。 电影说起来也简单:小人物被裹挟进历史大事件,经历各种痛楚。可是,即便一个人一生都没有经历过时代变更,悠长岁月平静无事,是否就不用体会配乐中所唱:“千头万绪的现在,已经没有梦;四分五裂的思念,也许只有痛;我告诉我自己,不要冲动,灿烂的烟花也是一场空”。 灿烂的烟花也是一场空。每个人都早晚要经历幻灭。只是卷入时代变更,令幻灭加速,冲击更强烈,解构更彻底。临近结尾有一幕,家贤扯下饭店的白桌布高举,像要对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投降。投降,认输,然后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不发疯,不堕落,家贤的英雄梦,我总感觉这样是实现了。
一、
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在什么时候最容易怀疑自己?我想应该是开始感到自己没用的时候吧。
而什么时候会感到自己没用呢?外界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自己一方面阻挡不了这种变化,一方面又融入不了这种变化的时候吧。人们常说六个字:“高不成,低不就”。
二、
陈果的电影《去年烟花特别多》讲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故事的背景被设置在1997年,正值香港回归——城市权力交接的真空期。由于政权更替,包括家贤(何华超饰)在内的五名年过不惑的华籍英兵被迫下岗,成了一批“无用”之人,或者说“问题成年”。
家贤通过弟弟家璇(李灿森饰)的引荐铤而走险加入黑帮,给黑社会老大当司机。出于生计,也出于在这个被遗弃的城市重新找回自己的位置,他们一起策划了一场银行抢劫,家贤成为这个团伙的首领。为了不伤及无辜,他们决定使用假枪,与已经在银行当保安的Bobby(曾经的华籍英兵的一员)里应外合。
不巧的是,抢劫当天,却遭遇了真正的悍匪,他们扛着真枪洗劫了银行,还打死了Bobby。混乱中,一个女悍匪误上了他们的车,而她刚好是黑社会老大的女儿阿珍(谷祖琳饰)。为了保命,她把近700万港币的赃款留给了家贤一伙人。出于安全,众人商议由家贤、家璇两兄弟将这笔账款保护半年,半年后再分赃。
年轻的家璇是个没什么道德约束的人,准备将钱独吞,远走高飞。不料在行动过程中被起了贼心的黑社会手下刘云跟踪。家璇最后丧命,神秘失踪。
家贤费尽心机寻找弟弟,好几个月没有丝毫进展,钱和人一起烟消云散。而此时,曾经的那些战友,都开始迎接回归后的新生活,有人当了保安,有人在茶餐厅当服务生……只留下他一人守着旧日的情怀念念不忘。
某一天,家贤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遇到一群新起的黑社会青年在打架。遭遇后辈羞辱,情绪失控的他,拿起刀枪,砍向那青年……最终酿成一出悲剧!
三、
如果仅仅是讲几个失意男人的故事,这部电影并不显得有多了不起。多年前,台湾导演杨德昌的《恐怖分子》呈现的就是这个主题,而且杨德昌这把“台湾社会手术刀”更有条理,更冷静理性。
《去年烟花特别多》整部电影还有另一条主线——主流意识的线。
为了保证权力的顺利让渡,香港警察三天两头就去翻查黑社会的档口,生怕这群人上街闹事。在节庆日燃放烟花时,敏感人物(包括日渐落寞的黑社会老大)一个个以“请”去酒店看烟花为名,被软禁。
人民解放军进驻香港时,家贤一伙华籍英兵也前去现场观摩,并向解放军敬军礼。这一动作被杯弓蛇影的警察部队误以为是策划暴乱,并将其抓去警署。而现场,神经过敏的警察又发现另一个行色匆匆的可疑人物,他们迅速将其抓获,本能地以为他怀里抱着的炸弹,一名英勇的警员奋力将其扔在墙上,才发现是一个西瓜。
是的,在那段特殊的时期,整个城市都弥漫着复杂的气味,天上的烟花特别多,但抬头看烟花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是“被回归”,还是“被遗弃”。这大概是多数港人的心情吧。
四、
在主流的声音里,香港回归应该是“普天同庆”的事情,值得一年到头放好几次烟花。但是对于家贤和他的那帮退伍英兵而言,则是一种遗弃——曾经给予他们成长教育和谋生工作的英国佬走了,但他们却被留在了这里。对于新成立的政府,他们不敢说是信任还是排斥,总之是五味陈杂。
除了政治上的无所适从,还有价值观上的迷惘。
家贤说:“记得从前小时候,老爸老妈教我们做人最重要的是脚踏实地,现在却教我们不要那么忠直,最重要赚钱。原来不止香港变了,连你最亲的人都变了。”
家贤的父亲不仅叫儿子赚钱,还鼓励他加入黑社会。现在,父亲的观念里:反正很快就会换天,道德法律先抛开一边,弄到钱供楼供车才最要紧。
恪守道德和底线的家贤,还要面对后起之秀的挑战。弟弟家璇玩世不恭,不折手段,浑身都透着邪性。家贤本想把弟弟从黑社会里解救出来,却越陷越深。与他的恪守形成对比的是,家璇的邪性反而被青少年们所崇拜,成了这个变化社会里的领袖!
当老板问他:“家贤,你有什么人生目标啊?”时,他说:“你说从前还是现在?”
老板一阵嘲讽:“你还分得这么清楚吗?原来你的目标也分现在和将来这么高级吗?”
抢劫失败的时候,其中一个成员说:“干嘛不让我们闯过这一关呢?大家都只是想赚快钱而已。我们没钱去炒股票,又没钱炒楼,又没工作,抢劫而已,不行吗?”
这个画面的镜头放得很低,背景是一片蓝天,很有文艺色彩。和王家卫在《春光乍泄》中的镜头语言如出一辙。
至此,时代的变化(政治关系、道德法则)和中年困惑交织在一起,构成了香港那一代人整体的质疑和忧伤。他在黑暗中不停地胡乱喊叫:“我怎么看不见自己……我是谁?我是谁?”
这是家贤个体的声音,也是有过殖民历史的香港作为一个城市单元发出的声音!
五、
关于身份的彷徨和确认,一直是陈果早期电影关注的焦点。《去年烟花特别多》也被列入他的“香港回归三部曲”中。另外两部分别是《细路祥》和《香港制造》(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去年烟花特别多》)。
这三部电影,除去题材和故事内容,最大的不同便是人物视角。《细路祥》是以一个小孩的视角去确认身份,《香港制造》是用一个黑社会青少年来寻找存在感。在《去年烟花特别多》里头,叙事主角是一群中年人。
在《去年烟花特别多》中,导演陈果用了很多镜头来呈现变化真空期的香港:郊外的娱乐水场、像监狱一样的公租屋、蓝天下的灯塔和码头、孤独的跨海大桥……在这些镜头中,我们明显能感觉到导演对香港这座“孤城”的爱。
其实,在很多艺术家中,“孤岛”情绪都若隐若现:日本的大岛渚和大江健三郎,韩国的金基德,以及台湾的侯孝贤和蔡明亮……这种情绪,在陈果的作品中同样存在——这是一种弥漫着的和故土相关的无意识情绪。
当政治关系和道德文化处于相对稳定的时候,“孤岛”情绪常常只是隐藏在生活中不可见的角落,不会对人和社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一旦一种权力关系替换另一种权力关系,一种道德法则取代另一种道德法则,“孤岛”情绪便酝酿出彷徨和失落、焦虑和惊恐……脆弱的人格便在极端的时间里被撕裂开来。陈果的“回归三部曲”其实都是在表现这种撕裂的声音。
六、
相对于漫长的生活和历史,香港回归仪式本身只是一个短暂得如烟花一般的事件,对“身份”的彷徨和认定也只是一个阶段性的任务。但是,对香港的复杂的爱,对变化中的故土的追忆和捕捉,这种情绪,却一直延续到陈果以后的作品中。
《榴莲飘飘》和《香港有个荷里活》,呈现的是回归后的香港,外来人口(主要是大陆的性工作者)对香港经济和文化的冲击。
《三更2饺子》,讲述一个处在尴尬年龄的妇女为留住丈夫的心,靠吃死婴做成的饺子来留住青春容貌的故事。它虽然是部恐怖片,正是映射经济日渐衰微后的香港极力想要维持往日荣耀的那份焦虑。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开往大埔的红VAN》,电影的镜头对准空无一人的香港,留下了许多感性的香港街景,用另一种角度去体验香港的温度。
“投奔”大陆之后的《谋杀似水年华》,明显有些水土不服,但影片的最后呈现的是黄家驹、陈百强、邓丽君、张国荣、梅艳芳等人离世的信息和音乐代表作。陈果用这种方式,在经济中心逐渐北移的过程中,把香港作为一个文化符号予以纪念和哀悼。
他是爱香港的,这是他的绝唱——如杜鹃泣血般!
但是,清醒的人都明白一个常识:当一件事物呈现出怀旧的痕迹时,便是它开始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
纵观这些年香港发生的几个事件,我们能感觉到:怀旧背后的焦虑,其实始终挥之不去。正因如此,才会让《谋杀似水年华》里的那句:“即使五十年以后,我依然像现在这般爱你!”感觉如此苍白无力。(注:五十年,是邓小平许下的承诺。)
其实,这句话更像是北上之后的陈果说给他的故土“香港”听的。这种告白,就像即将远行的儿子站在院墙外对着母亲吟唱《游子吟》一样。
七、
回归到《去年烟花特别多》本身,香港回归后,有一次家贤因为弟弟的事情再次找上那个落魄的黑社会老大。黑社会老大跟他说:“其实我是一个很失败的爸爸,我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住,我又怎么能帮你管教弟弟呢……现在一夜之间什么都是新的,连香港也好像初生婴儿一样。家贤,我和你已经是老婴儿了。”
影片的最后,从英国回来的阿珍与父亲和解,过上了主流社会的生活,而此时的香港,已是风平浪静。阿珍在路上巧遇当搬运工的家贤。阿珍追着家贤问:“你还认得我吗?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而此时的家贤因为在上次打斗过程遭遇枪击,手术之后已经失忆,完全记不得阿珍。一个新生儿诞生了!
附上这部电影的主题曲《去年烟花特别多》,你们的不老男神刘德华唱的。最后说一句,这部电影也是刘德华投资的:
千头万绪的心中,已经没有梦,四分五裂的思念,也许只有痛,我告诉我自己,不要冲动,灿烂的烟花也是一场空。
前路茫茫的现在,到底谁是我,雨打风吹的年代,不是我的错,怎么样的身份,才能够解脱,怎么样的人,才会懂得认错。
说不出的牵挂,说不出的情话,埋藏在我心里融化,再见你的日子,漫天的烟花……去年的变化,去年烟花特别多
我们生活的语境太统一,且太宏高,动不动就是民族大义,这里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里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部电影虽然荒诞,却真正把话语权切回到了个体,事件中迷茫的个体、彷徨的个体、愤怒的个体,这才是正常人的感情。艺术这个东西能消解崇高,更能合乎生活。
陈果“回归三部曲”中章,迷茫的中年人无意识地奔着失控而去,97前的烟花再绚烂,也抹不去心底那份对未知的茫然与惊恐,他们涉黑,他们飙车,他们抢劫,只因无以宣泄心底的那份不安与恐慌,“大限”将至,风声鹤唳的底层写照…
今年烟花咁Q多,政府忙着庆祝大桥竣工,忙着庆祝回归。人民失业,社会混乱,抢劫乌龙,警察抓人乌龙,劈友也是乌龙,整个社会混沌无序,人如烟花燃放后坠落的火星,如蝼蚁,各自执生。男孩穿空的腮帮前后呼应,三个脸上都挂彩的人游车河,宣泄不满的手势付出了血的代价,警察纯正粤语和英文来回切换骂下属废物,最后镜头定格在风吹起英国旗手的小短裙露出的雪白屁屁。太多那个时代得精彩和不堪被浓缩在电影里,如今的时代和二三十年前也没有本质的不同。
陈果的电影,大多都不会让我失望。这是香港人拍出来的电影么?
陈果的「回归三部曲」也叫香港97三部曲,跟我没多大关系我也能看出名堂,确实牛逼。不是都说白羊座很2吗,陈果和黑泽明也是白羊座啊,我现在最喜欢的导演大概就是他俩了。天啦陈果拍暴力和政治的东西好干脆好痛快,直击人心。何华超好帅,黑社会的女儿演的也很好,够直爽。李灿森也很会玩嘛
这是一部绝望到骨子里,悲伤到骨子里的电影,虽然叫着这么华丽的名字。正如名字一样,华丽之下却有着让人窒息的伤痛,香港退伍军人在迎来回归之时的茫然失措,不断的被生活逼迫,即使用了自以为聪明的办法最后还是逃不过大潮的拍打,主角在最后选择了疯狂和遗忘,现在看来简直就是还有良知香港人的反扑
1997年3月31日到香港回归的时间切片,情景碎散并且影射的点太多。《悲情城市》里主角还只是“普通的一家人”,在这里,编剧给了“普通人”家贤一个失业的“华裔英军”身份,从这个角度足够看到陈果的钻狠和野心了,不过“香港三部曲”里最喜欢的还是《香港制造》
时代的十字路口,随后便是没有尽头的高速公路,港人迷惘困顿的1997…
“记得以前小时候,老爸老妈教我们做人最重要脚踏实地,现在叫我们不要那么忠直,最重要是赚钱。原来不光香港变了,连你最亲的人都变了。“
其实,爱情、武侠、黑帮只是香港的一小部分,大部分人还是在为生活,甚至生存挣扎着,一如我们
吗的,看到“注意,坦克车来了”我就忍不住了,你在这黑你吗呢你!你知道当年事情真相么?就在这BB。黑这黑那的,而且都是不自己探究事实真相的乱黑,真的讨厌这样的所谓独立电影。我就问一句,英国人给过你们自由民主么?设置的主角们,10多年前就确定要回归了,自己不早做打算,真到了改朝换代俩眼一抹黑,又迷茫又危机的,怪谁呢?说是不做古惑仔,好像有良知,那怎么抢劫就行了呢?身不正则立论不顺。
李灿森 陈果 何華超 去年烟花特别多 這句話是當年金句 "去年....特別多".陳導在97.6.30半夜忽發奇想跑到街上和李生拍下某些人進入香江的珍貴鏡頭, 放入這部戲中天衣無縫地, 虛實交融....
野心极大,指向颇多
够味够正够香港。真朋克陈果,根本就是朝着失控而去的,几近癫狂。九七落幕,两个时代。去年烟花特别多,the longest summer,绝望至死。。。华仔不仅监制还唱了片尾曲,真的无间道,一面唱着我的中国心,一面唱着去年烟花特别多。。。
8/10。从抢劫碰上另一团伙那里开始变得黑色幽默了,哇哈哈哈哈!!很少见到以退伍军人视角反映大时代变迁背景下平民心态的影片。异象纷陈、人心在变、势利面貌,其实都是在迷惑时刻为自己找出路而已,绚丽的烟花加深了这层无奈和感伤的味道,最后一个长达两分钟的长镜头真是既滑稽又充满感慨啊~~
轉折期,或者說世紀末,舊一代的價值觀與存在感失落的過程,三部曲里只這一部真正契合了回歸這一標題,但所表現的主題卻是一致的,即是在時代轉變時期普通香港人民心理觀念的轉變,“一代不如一代”,舊有的價值觀已被物質主義取而代之,金錢主宰下年青一代已然迷失,主人公的失憶只能看作無奈的妥協。
失语残损,粗糙躁动,被时代发展列车抛弃的人每时每刻都在焦虑于暧昧且无着落的身份认同(社会转型带动个体的被迫转型),暴力与黑势力泛滥成灾,所有人都企图抓住末日的影子肆意狂欢,只不过兜来转去依旧是漂泊离散,社会的恐慌/暴力正是港人内心的集体映射,在求存中“将殖民内在化”。殖民文化情结的拆解意味着对旧文化身份的否认,在历史震荡中重新确认自我身份,因此关于城市的影像成为了寓言:开阔的街道既是光明也是空洞——如同“崭新的婴儿”:香港真的回家了吗?“香港的历史使人倾向于一种「边境性」或「超场」寄生性的实践,一种既对「中国文化」认同但又与政权疏离;对殖民反抗但又不愿社会繁荣遭到破坏的实践。”
97的各种符号被陈果玩到尽了,可惜最末还是力不从心。时代太大,人生太长,再怎么样的荒诞都无法抖落时代交替的沧桑。比烟花还多的不是寂寞,是再也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失落。
3.5 “回归三部曲“中最庞杂的一部,时代不再沦为背景,通过兄弟命运辐射出回归前后的香港社会全貌。“你怎么不去骂满清政府,只签百多年,签久点就影响不了我们这一代了”
此片应当叫《去年有源背景声特别多》。摄影方面巨大的head room以及大量斜线蔚为壮观。陈果好像非常喜欢将人物安排在海拔不同的位置,正反打一面是天一面是地,够压抑。剪辑基本就是个灾难。海滩上那个出现一面就被捅死的家伙居然是毕国智!!!